战事结束之后,他只来得及给朱柏中将打了一通电话报平安,之后几天不是在忙公事,就是在替段逸筹谋军事法庭开庭的相关事宜。但他知道,他这一趟被叫去不只是闲话家常,目的可能并不单纯。
陆天锋在熟悉的私人官邸下了车,被老管家请进了门。朱柏中将正坐在厅里的沙发上,手中拿着一块石头摩娑。大概人到了某种年纪都会有些爱好,或者打发时间,朱柏中将也不例外。他褪下军服之后,也不那么严肃了,像平常一样对陆天锋说:“过来坐。”
陆天锋一路上都在想着事,现在见到朱柏中将之后,仿佛更加确定了。他走了过去,选择在朱柏中将的身旁坐下,这样的坐位增进亲近感,更容易让人敞开心房。但他开口第一句就吐出犀利的问话:“这事是您做的?”
现在外头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把他吹成了一位大英雄。陆天锋虽然我行我素,但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不会因为这样而骄傲自满,也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伟大。他只是一直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
他不喜欢介入军部的斗争中,更不会在即将开庭之前透过这种方法拉抬自己的声势。而他想了想,唯一会替他着想,不遗余力帮他的人,也只有朱柏中将。
“是。”朱柏中将没有否认,他以长辈的姿态,而不是长官的姿态见他,大概就是想要再一次柔性劝说。
“为什么?您明明知道……”
“我想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希望你不会后悔。趁着现在外头的舆论对你有利,一切都还来得及,你只要放弃段逸,你就可以顺利升上少将的位置。有我在,此后你在军部就平步青云了。”朱柏中将说话时直直盯着陆天锋的眼睛,想看他是不是有任何一丝的动摇,但很可惜,陆天锋从来就不是会被权势给打动的人。朱柏中将叹了口气,接下去道:“而另一种……我已经明白你的打算了,你要是执意保下那个人,军部这条路你就算走到底了。”
陆天锋突然笑了起来,要是换作别人擅自这么做他可能会大发雷霆。但朱柏中将不是别人,在他心里已经是如同父亲地位般存在的人。陆天锋在军部待了十余年,要不是朱柏中将包容他、纵容他,他恐怕坚持不到这一步。他知道对方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关心。只不过他的选择依然没有变,根本就不需要考虑。陆天锋说道:“如果能够这样选择,别说段逸了,我也愿意换我父母的命。只可惜人死不能复生,我却还可以珍惜眼前的人。”
朱柏中将听了这番话之后难得沉默了,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点了点头,像长辈一样拍了拍陆天锋的肩膀,像是明白了。
陆天锋长话短说,他心里还惦记着段逸的状况,似乎是打算要走了:“朱叔,感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
朱柏中将按着他的肩膀说了一句:“离开庭只剩不到两天了,你就不要冒险了。”
事实证明朱柏中将是对的。最后两天,军部大概是担心会有意外状况,不但加强监狱附近的守卫,还加派人手在牢房来回巡视,就怕有人里应外合,劫走了狱中的罪犯。
于是一直到开庭之前,陆天锋都没能再见到段逸。
军事法庭开庭的那一天,与平常日子没有什么不同。金大佬恶名昭彰,外头聚集了一堆凑热闹的民众,还有受害者家属声泪俱下地请求军方从重量刑。因为涉及到军事机密,军事法庭的审判过程全程保密,他们只能等待结果出来。而与外头的喧闹不同,法庭内严肃庄重,在场只有将军级别的高官有决议资格。但因为陆天锋涉及案件颇深,再加上个人行为产生争议,传出与金大佬勾结的事,也一并列入受审行列。
正式开庭的时候,除了伤势过重无法出席的伤员之外,以段逸为首的一众成员坐在被告席的位置,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手铐脚镣,身后还有几个军人持枪戒备,要是有人有不安分的举动,他们随时都可以执行格杀指令。
而这时,身着正式军装的陆天锋也走了进来,他面无表情,坚毅冷硬的面孔与严肃的态度让他看起来少了痞气,更有了军官的模样。他坐在军方安排的位置上,与段逸隔着一段距离。
段逸自陆天锋走进来之后就一直看着他,而陆天锋坐下之后,才瞥了段逸一眼。两人的视线交会没有太久,还是段逸先移开目光。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庭上开始一一列举金大佬的罪状,军部大概等这一刻很久了,把历年来详细调查的资料呈现出来。除了看不出情绪的段逸之外,金大佬的其余成员全都低着头,落入军部手里,他们就没想着能够活着走出去。
不只庭上,所有人刀刮似的目光全都落在金大佬成员身上,仿佛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流程走到一段进度之后,法官终于开口问向陆天锋:“陆上校,你有什么需要为自己辩驳的?”
法官对陆天锋的态度十分友好,大概是自己人总是偏向自己人的。虽说审判结果不能受到舆论影响,但他实际上也是更相信传闻。不过基于职责,法官还是得要让陆天锋亲口证实,只要陆天锋反驳自己与金大佬的勾结,即便有惩处,对他未来的军途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陆天锋久久没有回答,弄得气氛都紧张起来了。
段逸在听罪状的时候一点反应都没有,现在却忐忑起来,十指攥紧,也不知道到底想听陆天锋说什么样的回答。他私心是希望陆天锋能承认他们这段见不得光的感情,但理智上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不在意牢里的那些谣言,他甚至觉得陆天锋借着这个大好机会上位也没什么不可以。因为他明白自己已经没有未来了,就算不是死刑,也只会是无期徒刑,到时候陆天锋该怎么办?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任何可能,所以陆天锋否认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段逸逃避事实地低着头,但却又因为按捺不住而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抬头,就直接与陆天锋坚定的目光对上了。
“陆上校?”法官还在等着陆天锋的回答。
这时陆天锋收回目光,突然站了起来,对着法官道:“庭上,我承认我的罪行。”
他瞥了段逸的方向一眼,在众人震惊而错愕的表情中继续道:“我对罪犯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段逸,他怒吼道:“陆天锋!你不要胡说──”
在他身后的军人连忙把段逸给按在座位上,示意他安分点,不准大吵大闹。
陆天锋居然笑了一下,伸出左手,亮出无名指上的戒指道:“这就是证据。段逸手上也有个一模一样的。”
法官立刻瞥了段逸身后的军人一眼,军人便把段逸的手给抬高,他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光环,确实如陆天锋所说的一样。
段逸原本只是想留着纪念,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陆天锋早就算准了他会收下,就是为了要在这个时候……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陆天锋,后者依然回以坚定的目光。
大概是众人太过震惊,法庭上一时鸦雀无声,连法官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陆天锋坦露实情,依然无所畏惧,他早有准备,趁这个机会道:“庭上,关于军部收集的资料与我掌握的细节有所出入,请允许我呈上做为证据。”
“不行,陆天锋徇私废公,他想替金大佬脱罪。”不知道是谁先沉不住气喊了出来,但从座位分布上来看,应该是吴全派系的人。情势突然反转,他们倒是幸灾乐祸。
而朱柏派系的人也不甘示弱回道:“有证据就应该让大家知道,说不定真的有什么隐情呢。还是说军部有人办事不力,企图栽赃……”
“你──”
法官敲了敲法槌维持秩序:“肃静。”
经过陪审团的讨论之后,决定让陆天锋提供新证据。军事法庭对于军部本来就有较多优势,但这件事牵连甚广,受害者不计其数,他们得秉公处理。
陆天锋让律师将新证据拿了出来。但他首先要说的不是金大佬的事,他提到了吴贤春与卓昕这两个名字,翻出了将近二十年前的旧案。
段逸震惊地望着陆天锋。他都忘了,陆天锋曾经说要替他的父母将旧案重审,原来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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