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某个双手被铐住、上半身被压制在地上的杀手听见了副手的吩咐,低低地笑了起来。
副手瞥了他一眼,走到他的面前:“你笑什么?”
那人的脸被压在泥土地上,明明是十分屈辱的姿势,却斜睨着往上看,流露出冰冷恶毒的眼神:“不用找了。如果你要找的人是你们的长官,我可以告诉你他死了。他碍了我们的事,我就在他身上开了三枪,对准要害射的,他活不了了。即便没死,摔下山崖也撑不了多久了……上校啊,我居然杀了个上校哈哈、哈哈哈哈……”
这群杀手有一半来自敌国,副手抓住他们时也相当意外。双方的关系虽然没有恶劣到发动战争的程度,但偶尔也会有挑衅与边境战事发生。
自古以来,能够做掉敌方大将都是一件充满骄傲与成就感的事。也难怪杀手听见副手的话之后,会表现出这种癫狂的模样。
但副手却气炸了,上前狠狠地踹了他好几脚,几乎要把这人的骨头给踹断了,也没有人上前拉住他。
他发泄过后,突然又冷静下来。陆天锋不在的时候,他得替他撑起大局。
“带走。”
而这时的山崖下,湍急的河道里,有两人在水面上载浮载沉。
河水太过冰冷,冻得段逸头疼起来,几乎都要抽筋了。但他还保持清醒,因为他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人,陆天锋跟他一起摔下来了。
他们摔下山崖的过程历经了几次缓冲,是陆天锋抱着他攀住崖边的藤蔓降低了下降的速度,他们跌入水里时才不至于全身骨折或者摔烂内脏惨死。但现在抱着他的男人早就松了手,沉在水里动也不动了。
段逸是可以不救他的,他能自己游上岸,但他几乎没有多做考虑,揽着陆天锋就往岸边游去。他攀住岸边的石头,稳住身体,挡住水流的冲刷,先慢慢把陆天锋推上去,而后自己才上岸。他呛了几口水,难受地咳了几声,却发现地上那人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突然想起陆天锋替他挡了几枪,急忙直接伸手往他身上摸,却摸到一层……防弹衣。
段逸此刻的心情很复杂,他觉得自己白担心了,但他又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担心陆天锋,气得直接在他胸口上捶了一下。
陆天锋呛了一声,立即就清醒了,但是是痛醒的,躺在地上看着段逸:“轻点。怎么说我也救了你,你现在就要恩将仇报了。”
段逸不是矫情的人,他其实也挺直来直往的,他不会说“谁需要你救”这种话,而是彻底冷静下来了。事后,他才察觉到到自己真的冲动行事了,因为被逼得走投无路以及被陆天锋困住的焦躁不断地烦扰他,促使他判断失误。如果不是陆天锋出现,他可能就白白死在那里了。但他也不会向他道谢,毕竟他们是敌人,他只是冷淡地回道:“我欠你一次。”
他不想管陆天锋会是什么反应,转身站了起来,四处查看这是什么地方,要怎么走出去。在没见到他的尸体之前,金大佬的追杀是不会停止的。
段逸往前走了几步,却发现陆天锋没有跟上来。他回头一看,陆天锋正慢吞吞地坐起来。
他突然眯了眯眼睛,鼻间嗅到一阵浓重的血味,陆天锋的身下积了一滩水,带着异样的红。因为血味在水中闻不见,所以他现在才察觉到,陆天锋受了伤。他走了过去,边走边问:“你不是穿了防弹衣?”
陆天锋连痛都没有喊,只是因为失血的缘故脸色有些苍白:“谁告诉你防弹衣是万能的?”
段逸俐落地解开他的衣服,拆下防弹衣,就见到他的腰侧卡了一颗子弹,弹头还在,伤口并不深。但毕竟是受了伤,有多痛可想而知。
段逸皱了眉头,又巡视他身上一圈,在陆天锋的后脑勺摸到了一手血。他这下心情更复杂了,因为他知道这伤是怎么来的,陆天锋抱着他摔下来时全程都护着他,是因为这人曾说过会保证他的安全吗?
“就算你这么做,我也不会感激你的。”
陆天锋也不是要段逸的感激,只有他明白这是为了什么而已。
“走吧。”段逸虽然有些冷淡,但他还是站在陆天锋的身侧,将他扶着站了起来。现在不是考虑该报恩还是该报仇的时候,他们摔落山崖,肯定会有很多人下来查探他们死透了没。他这次冷静多了,知道不能再冲动行事了,也不能被抓,有什么事都得先脱离险境再说。
陆天锋也没硬撑,将手臂放在他的肩膀上,两人慢慢往前走去。
陆天锋这样的伤势不能支撑太久,他需要休息,还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帮他清理伤口。段逸野外求生的经验还算丰富,他一路沿着山壁找过去,想看看有没有山洞之类的地方。
河水湍急,他们脚下能走的路也十分狭窄,稍不注意陆天锋可能就会掉进水里去。虽然走得慢,但好处是追赶的人也不容易追上。
他们走到一条分流的河道口时,河岸总算变宽了。段逸先让陆天锋坐着休息一会,自己在附近找找,眼尖地发现山壁上方有一个隐密的小山洞。
小山洞的地势有点高,洞口刚好被一小片草丛挡住了,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大概是很久以前河床侵蚀遗留下来的,
段逸爬上去探探路,山洞不算大,但挤两个人还可以,洞内十分干燥,也有光透进来,是个能暂时休息的好地方。
段逸想去把陆天锋搀扶上来,回头发现那人已经自己攀了上来,腹部伤处的血迹更明显了,鲜血沿着裤腰往下流。段逸看得一阵无语,还是忍不住道:“怎么,一刻都待不住,你怕我跑了?”
陆天锋摇摇头:“你真想跑,现在的我也拦不住。”
这倒是实话。陆天锋提醒了段逸自己现在做的事有多么愚蠢,但他就是做了,是因为陆天锋救了他一命,所以他无法放着不管。从小到大,他见识过不少龌龊事,知道人心险恶,从来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陆天锋还是第一个。
段逸没有再说话,打算先帮陆天锋处理伤口。野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需要自己动手。
段逸先捡枯树枝生火,又找野生竹筒装河水。他没有那种取弹头用的细小夹子,只好拿树枝削成尖端,再用火烤消毒。
没有麻醉药会有多痛,段逸自己是知道的。他看了陆天锋一眼,陆天锋却无所谓一样,放任他做。
段逸动手的时候,陆天锋连一声也没有吭。
陆天锋的运气不错,取出来的子弹是完整的,弹壳没有碎裂,也就不用去刨挖伤口,只要没有感染,这样的伤势十几天就能自行愈合了。
两人都是从水里上来的,浑身都湿透了。段逸脱了衣服与裤子烘干,也顺便把陆天锋的一起给剥了。
外头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段逸套上半干的衣物,打算趁天黑之前去河边弄点食物。
他回来的时候,陆天锋正陷入昏睡。
段逸没有大惊小怪,测了一下体温就没管了。受了伤的人需要更多的休息,嗜睡是正常的。他弄了一些鱼回来,用树枝串着鱼烤的时候,顺便把陆天锋的上衣撕成条状,一些拿来擦拭他伤口附近的污泥及血迹,剩下的则用来包扎伤口。
陆天锋被段逸的动作弄醒了,只不过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睡了。
鱼烤好的时候,段逸又叫醒陆天锋,用叶子包着鱼肉递给他吃,骨头都剃干净了,还给他一杯用竹筒烧开的热水。
陆天锋能从段逸熟练的动作中猜出,他应该是从小就过着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他一边吃一边想着,最后又昏昏沉沉地睡去,好像完全不怕段逸趁机对他下手一样。
段逸有几次还真的起了杀心,但他盯着陆天锋熟睡的脸,不知怎么就打消这个念头了。
夜深了,月亮爬上云端。
山洞里并不宽敞,段逸只能坐在陆天锋的附近休息。外头黑得几乎看不见,就算有追兵恐怕也只能暂时停止搜查,白天时的紧张与戒备慢慢松懈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感受。
他今天沾了很多陆天锋的血,血味与气味像是洗不掉一样,让他身上又开始难受起来。
这种时候他就恨不得掐死陆天锋,他干嘛要一时心软,把人丢在这里逃跑也行,陆天锋命这么硬一定不会有事的。他在心里抱怨着,却还是把手往下伸,握住腿间已经有反应的东西,胡乱地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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