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大约是因为此时此刻的秦一隅不开口,反倒让他有了想要倾诉的欲望,这很罕有。南乙的嘴唇动了动,很多话浓缩成意味不明的句子,他不觉得秦一隅能听懂,所以说出来也无所谓了。
“我感觉自己很割裂,明明拼命地在往前跑,又被过去拉着。”
秦一隅的视线,从南乙垂着的眉眼,转到他的嘴唇。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尝试打开自己,像一枚封闭得极紧的蚌,被撬开的时候,秦一隅都替他觉得痛,而他难得说出口的话也很珍贵,是蚌里藏着的珍珠。
于是他低头,发送了新的消息。
[秦一隅:你的身体里好像有两个人,一个活在过去,一个活在当下。]
看到这句话的瞬间,南乙很意外,他的思绪甚至暂停了一秒。
这是个奇妙的夜晚,自己轻而易举地被秦一隅打开,被他看透了。
“嗯。”南乙闭了闭眼,声音很轻,“大部分时候‘他们’很规律,互不打扰,平行地走在两条路上,但偶尔也会互换。”
有时候他会突然短路。晃神的一瞬间,过去那个弱小无力的自己突然被塞到现在,很懵懂,而当下这个冷漠无情的自己,回到那次车祸,回到被霸凌的每个瞬间,暴怒,却无力挽回。
“那是我最崩溃的时候,逻辑和方向都没有了,只剩直觉,很混乱,什么都不受我控制了,就好像……”
[秦一隅:像什么?]
南乙顿了顿,想到了在梦里会回到过去的他,于是看向了他。
“像梦游。”
作者有话说:
Crazy Band小剧场: [排练室那一层的洗手间]灯坏了,一闪一闪的,有点吓人。 碎蛇三人组里面有两个胆小的,于是三人一起结伴上厕所,刚走进去就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 三人面面相觑,互相使了个眼色给对方底气——没事的没事的,可能是有人在隔间而已。 打开水龙头洗手的时候,他们都没敢看镜子,水哗哗流淌着,谁知下一秒,隔间里传来八音盒的声音,叮叮咚咚,在忽明忽暗、惨白的灯光衬托下,显得格外诡异。 洗手间怎么会有八音盒啊?? 三人逃一样跑了。 回去时还在路上撞到了南乙。 “怎么了?”南乙扶住其中一个。 “洗手间有鬼!” 南乙:“?” —————— 秦一隅的《南乙暗恋观察日记》: 10月23日晴 [今天南乙把他的卫衣外套给我穿了,还偷偷给我比了表白的手语,我都不用搜就知道这小子什么意思,太好猜了。不过要不是因为这个,我都差点忘了他会手语这茬,赶紧去网上搜了生日快乐怎么打,手语真难,躲厕所学了半天才记住,还顺道偷偷练了一下卡林巴琴版的生日快乐歌。 话说回来,幸好昨晚提前预订了柿子蛋糕,去的时候才知道这个口味以后都不做了,成限量版了。不知道他爱不爱吃,不过要是他真的像周淮说的那么喜欢我,不爱吃肯定也会吃完的。 写到这里怎么感觉有点奇怪,明明是他喜欢我,为什么我做这么多? 算了,想太多晚上会做噩梦。我要睡个好觉,明天继续观察……]
第28章 最初一吻
2023年的秋天, 下高三晚自习的南乙,在父母的陪伴下庆祝了“18岁生日”,提前了整整一年。
没有蛋糕, 妈妈做了一桌子他爱吃的菜, 爸爸煮了长寿面, 他们拍了很多照片,南乙对着外婆的照片许下愿望。
那时候的妈妈说:“虽然明年才是真正的成年生日, 但咱们先过一次,就当是彩排啦。”
刚说完,她又哭了, 擦眼泪道:“明年你读大学, 生日肯定不能在家里过了。”
南乙当时想, 其实没什么要紧, 他过生日,只是想父母开心。
对他来说,年岁的增长并没有多大感觉。对于没有父母在身边的18岁生日, 他从未抱过期待,也没有精力去想象,完全一片空白。
所以当这一刻到来, 才显得那么意外,那么难以言喻。
原来他是和秦一隅一起度过的。
假如他可以给过去的自己写信, 17岁的南乙在拆开这一封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一定非常有趣。
凌晨3点。
他忽然找回了一些理智, 关闭了内心的闸口, 不再说奇怪的话, 而是和秦一隅一起吃完了那个小小的蛋糕。
期间南乙有很多疑惑, 比如秦一隅是怎么知道他生日的, 又比如,他是怎么想到要去买蛋糕的,今天凌晨的出逃也是早有准备吗?
他是怎么做到在摩托车后座,还能把这块脆弱的蛋糕护得好好的,像刚做好时一样完美的?
为什么要陪他过生日呢?
对其他人,是不是也会一样?就像他躲在云南的山区,陪那里的小孩玩耍、过节日。
这些问题,他一个也没问出来,仿佛也被施加了禁言的魔法。
秦一隅只学会了“生日快乐”的手语,其他的话,他都用消息发了出来。
[秦一隅:怎么样?好吃吗?]
[秦一隅: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样的蛋糕,但是这一家的柿子蛋糕很好吃,想让你尝尝。]
[秦一隅:其实应该让严霁和迟之阳一起的,但他们估计睡了,而且蛋糕太小,不够分。]
[秦一隅:你爱吃吗?]
事实上,南乙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蛋糕了。所有的甜点,他都很讨厌,最开始的时候,父母还是会买,南乙勉强吃进去,总感觉有腥味。
后来他主动坦白了,之后的生日再也没有吃过蛋糕。
看着秦一隅期待的眼神,他点了头。
“很好吃。”
这不是说谎,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这块蛋糕很甜,有浓郁的柿子味儿,很秋天。没有血的气味,不会让他作呕,反而让他想到小时候。
外婆还在的时候。
关于秦一隅的事总是很难用现有的经验去解释,对此他早已习惯。
吃完最后一口,南乙垂眼,看到了秦一隅发来的新消息。
[秦一隅:太好了。]
放下叉子,他又一次郑重地说:“谢谢。”
谁知秦一隅却伸出食指和中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仿佛在示意,让南乙看着他的眼睛再说一次。
房间里很黑,他其实看不清楚秦一隅的脸,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只有一些微妙的感觉在萦绕。
他凭感觉寻找秦一隅的双眼,像是在夜空中搜寻一颗星星,只对视了一秒,便垂下眼,伸出拇指冲他弯屈了两下,用手语再一次说了谢谢。
“我去洗澡。”放下纸碟,起身时南乙发现了那个被他不小心误触的迷你采样器,刚要拿起来,却被秦一隅抢先。
好吧。他独自走进浴室。
再出来时,秦一隅趴在床上已经睡着了,但他的头发还没吹干,湿湿的,比干的时候更卷一些,睡衣是浅蓝色,和夏季校服的上衣很像。
一秒入睡一直都是他的天分,何况昨晚熬了一夜写歌,白天也没合过眼,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路过他的床,南乙把地上的薄毯捡起,盖回他身上。
在若隐若现的奶油香气里,他检查了一遍邮箱,拿出那个卡包,将夹着的那株水草拿出来,又从上锁的抽屉里拿出那本笔记本,随意地翻了翻,书页停在某一页。
这一页夹着一株干枯脆弱的水草,根茎的部分已经失去鲜活的绿色,但花朵却依旧剔透如蝉翼。
他不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知晓水草会开花,或许很多很多,这没什么特别的。
那秦一隅呢?他两次跳入同一片湖泊,两次拾起同样的水草,两次送给同一个人。
这算是特别的吗?
南乙意识到自己又开始陷入无意义的思考之中了,这太浪费时间,太莫名其妙,再次遇到秦一隅之后,他的大脑总是不受控制,不听使唤,好像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共生的这副身体并非它的主人。
他试图叫停,回到现实。
推了推眼镜,他将这株开花的水草修剪了一下,捋平每一片花瓣,压在过去那一株的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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