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衬衣最顶端的扣子解开了两颗, 侧面看过去,鼻梁英挺, 面部轮廓分明而深邃。
走近贺年才发现, 先生在闭目养神,好像睡着了, 脸上带着两分疲惫。
他内心有点愧疚, 没上车打扰,旁边有石台阶,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 医院后门口的停车位空了很多,几乎没人打扰。
这段时间储西烬很忙,要兼顾两边,上次英国那边的工作没处理完,公司新项目正在进行第三轮融资, 推出跨国新业务, 拓展新领域。
约莫二十来分钟, 储西烬突然惊醒睁开眼睛, 副驾驶是空的, 心往下微微沉,抬手捏了下眉心。
怎么睡着了,贺年呢?
他撑起身体,抬眼就看见旁边石阶上的人。
少年拿笔低着头在纸上写写画画, 小表情很认真, 右腿向后弯曲, 小腿线条修长匀称,露出一截白皙漂亮的脚踝。
“贺年。”
闻声贺年转过头,脸上露出个清浅的笑容来,他起身拍了两下裤子,立刻小跑过去。
“先生,你醒了!”
储西烬嗯了声,嗓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他看着人坐进副驾驶才开口:
“来了坐在台阶上干什么,怎么不叫醒我?”
“想让你多休息会儿。”贺年小声说完,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颗奶糖,他摊开掌心,小鹿眼又圆又亮:
“先生,吃颗糖吧。”
他无法替先生分担工作上的重担,试图以这种微小的举动,能让男人放松片刻也是好的。
两人对视一眼,贺年又快速拆开糖果纸递过去,空气中浮起浓郁的牛奶味。
储西烬过偏头,张嘴咬住奶白的糖块儿,舌头轻轻扫过圆润的指尖。
“先生……”
酥麻的触感,贺年忍不住瑟缩了下,呆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移不开眼,耳朵又没出息的开始发烫。
储西烬勾了下嘴角,给出评价:“很甜。”
丝丝甜味在舌尖泛滥,心里像有暖流涌出来,顺着血管到达身体所有角落,男人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晚上想吃什么?”
贺年想了想,提议道:“先生,我们去超市买菜,自己做吧,我手艺还不错。”
小区不远处就有超市,里边空调温度打的低,冷气十足,储西烬去旁边推了辆大购物车:
“你嘴巴还没好,吃清淡点。”
“……哦好。”
贺年视线到处飘忽,无意识点了点头,满脑子都是该买点什么有营养的给先生补一补。
进口超市,各种食材都很新鲜,挑挑拣拣把菜买齐了,在往前走是零食区,贺年偷偷看了几眼价格,贵的吓人,随便什么果干都上百。
“想吃什么自己拿。”
其实贺年平时很少吃零食,也过了馋嘴的那个年纪,不像小时候进了超市就走不动道儿,而且这些实在是太贵了,随便几样都能低他一个月的生活费。
都快逛完零食区了,购物车里什么都没有。
贺年走在旁边目不斜视,偶尔看几眼,储西烬顺着他的目光,视线落在果干和坚果上,他停下脚步道:
“帮我拿一些。”
“嗯?”
贺年走去货架旁边指了下:“先生,是要这个吗?”
“还有旁边的,都要。”
不同的种类,每样拿一袋都能装满半个购物车,贺年心底大概有个估量,这点东西竟然千多块。
“冰激凌也拿几盒。”
“哦好。”
“原来先生你爱吃冰激凌呀!”
储西烬微微叹气:“吃冰激凌可能比含冰块好一点。”
“!”
先生的意思,冰激凌是给他买的,贺年定睛往手里一看,肯定是幻觉,不然为什么两个冰激凌球卖一百三十八!他倒宁愿吃冰块。
排队结账的时候,还挺多人,可能是赶上了下班高峰期,也有自助结账区域,贺年被货架上的糖果吸引了。
包装盒都好漂亮,软糖,牛轧糖,还有一些认不出来,他伸手拿了一盒包装特别的,上边写的德语不认识,看颜色应该是薄荷味的。
贺年低头摇了摇,咦,没有声音。
都已经拿了,应该不会很难吃吧。
“你拿的是生活用品。”储西烬突然开口。
贺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生活用品?”
“嗯。”
大概过了两秒钟,贺年整张小脸爆红,连带着脖子都是绯红色,他飞快把那盒“烫手”的糖果放了回去。
为什么那种东西要和糖果放在一起啊!
听见头顶传来男人的笑声,贺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惜这种高端定位的超市不给机会。
储西烬伸手重新拿了两盒糖果。
收银员小姐姐倒是没什么异常,笑眯眯的扫码。
回去的路上,贺年再也没有声响,回答问题也支支吾吾的,也不敢偷瞄旁边的男人。
简直太丢人了。
储西烬道:“贺年,你已经二十岁了,不用觉得太害羞,你要是想买——”
“不,不想,我不用……”
男人扬了扬嘴角,往深层次想了下,倒的确是用不上。
副驾驶的人脸蛋紧绷,一副随时都要准备开溜的样子。
果然,车子刚停下,贺年就拎着东西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到家也才八点半,贺年一头扎进厨房开始收拾原材料,储西烬挽起袖子要帮忙,被人无情的推了出去。
吃完饭后,储西烬在书房处理工作,贺年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他掏出兜里的银行卡,外边夹的那张纸不见了,只好重新写一份,这次还多了张欠条。
贺年在上边签下名字,他坐在床上,肩膀卸了三分力,一直磨蹭到十一点才站在书房外。
最后轻轻吁了口气,推开房门。
探出脑袋。
储西烬带了副细框金属质眼镜,手里拿着份文件夹,神情严肃,翻阅里边的内容,桌上还有一杯冷咖。
“先生,我可以进来吗?”
储西烬看他一眼:“看书自己拿。”
“哦好。”
贺年揣着心事,拿了本书安静的坐在榻榻米上,根本看不进去,等储西烬放下文件夹才蹭的站起来走近办公桌。
他把银行卡和欠条放在桌上,十分郑重,就差九十度鞠躬了。
“先生,谢谢你,这是你转我的那五十万,费用我已经算清楚了,肝.源加上手术费是六十万,剩下的药物还有住院费等用大概是十万块,我已经写好了欠条。”
储西烬嗯了声,随意看了几眼字条,字迹虽然清秀,但字体很好看,力道十足,应该是认真练过。
“我可以支付利息,只不过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还清,但我会努力的。”
语毕,贺年站在一旁,眼睛笔直的盯着桌面,余光却虚虚落在男人身上,感受着男人的动作。
“说完了?”
贺年局促的点点头。
“这件事先不急。”
储西烬转身从书架上拿出纯色牛皮纸袋子,封面上几个大字,学籍档案。
“我给学校打电话问过了,校长说你当初是打算复读的,学籍档案都还在,我给你报了名,九月份去上学。”
贺年愣在原地,短暂失语。
储西烬把文件袋推给他:
“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你今年二十岁,不算太晚,一切都还来得及,有些道理不用我说你也懂。”
男人摘下眼镜,语重心长道:“况且,我目前也不缺钱,就当先存在你那里,等你读完大学再说,好吗?”
贺年抿了抿发干的嘴唇,眼眶慢慢变的湿润,垂在身侧的手在发颤,他张了张嘴,喉咙早已哽咽,发不出任何音节。
他无法拒绝重回校园的机会,因为这是做梦都想的事情,为什么会有先生这么好的人,心里的暖意满的几乎盛不住,他瘪了瘪嘴,豆大的眼泪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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