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生就是在这个时候半路杀出来的,在阎王带人处理周风物遗体离开霜降的那天,领着一批人迅速夺权,阎王回来的时候,霜降已经变了天——所有人都以为那天霜降内部会血流成河,毕竟以阎王那极端傲慢自负的性格,绝对容不得有人在他的头上撒野。
但阎王只是神情厌恶又疲倦地看着那些如临大敌的“叛徒”,一句话没说,神情冷漠一个人回了房间。
也是那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阎王对霜降这个组织本身其实没有任何兴趣,无论领导者是周风物、还是宋生,对他来说好像都没有区别。
但他毕竟在这个组织里生存八年,即便宋生是霜降名义上的一把手,还有很多人站在阎王的那一边。
巨大落地钟的指针显示九点整。
信宿推开门,抬步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件黑色风衣,裹着一身冷气、面若寒霜,眉眼锋利,周身气场冰冷到了极致——尽管他在霜降里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但见到阎王这样的表情,整个大厅还是静了静。
有个男人站起来,给他拉开了一张椅子,低声道:“阎王,您来了。”
信宿没说话,冷冷扫视过大堂里的每一个人,抬脚踹翻了椅子,砸在地板上,“咣当”一声巨响。
这一声让不少人都吓了一跳,坐在长桌左侧的男人冷哼了一声,不阴不阳道:“这又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刺激,一见面就这么大的阵仗,不知道给谁看。”
信宿抬眼冷冷盯着他,“如果你的舌头不想要了,我不介意让人帮你割下来喂狗,管不住那张嘴,就早点自己缝上,多舌的东西命都不长。”
被信宿当众这么骂了一通,男人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但到底没敢再说什么。
——平日里阎王对他们这种挑衅基本都是嗤之以鼻,压根不会理会,今天不知道吃了什么炸药,进门就无差别输出。
一个老人心平气和道:“阎王,这么兴师动众把我们都叫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信宿从口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啪”的一声扔到了桌子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非常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蓝烟”。
说话那老人惊疑不定看着那袋毒品,语气犹疑道:“这是什么意思?”
“巧了,我也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信宿冷笑了一声,“为什么我会在桃源村里见到这个东西。”
他的话音落下,整个大厅都“嗡”一声响,显然他们都知道信宿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信宿走到会议桌的正前方:“在座各位应该都非常清楚,除了霜降,蓝烟在市场上没有任何生产渠道。而据我所知,我们没有一条生产线是经过桃源村的——所以,蓝烟为什么会大批量出现在桃源村那种地方,是谁背着整个霜降的眼线,擅自把货送过去的。”
“是不是有人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他们都明白了阎王为什么这么动怒。
——偷了霜降的货擅自拿出去卖,这是在挑衅整个组织的运行制度,如果霜降的每个人都这么做,那这个组织不用警察出手,从内部就腐烂透了。
吃里扒外,是组织里的大忌。
一时间,大堂里的所有人神色各异,而有一个人的脸色异常苍白。
“这件事在我这里拦下了,宋生还不知情。”信宿语气淡淡道,“桃源村的货是谁送出去的——现在在我面前承认,或者等宋生查出来,让他亲自来处理。”
宋生的手段比起阎王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甚至更加冷酷残忍,落到阎王手里,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再不济能留个全尸,但落在宋生的手里……只有求死不能的下场。
他说完许久,都没有一个人出声。
整个大厅诡异的安静。
信宿极为讽刺地嗤笑一声,“怎么,不想承认是吗,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手眼通天,能在那么多双眼皮底下瞒天过海。”
“——只不过看在共事那么多年的份上,没有彻查罢了。”
信宿的视线慢慢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轻而静,但却带着某种近乎恐怖的压迫感,“想好了吗?现在自己承认,还是等我调查出来,让你承认?”
信宿这绝对不是在恐吓他们,以前没有深入调查这件事,只是因为时机还没到,不适合在霜降树敌太多,否则他未必能压住那些人走投无路狗急跳墙的反噬。
霜降用来储存毒品、原材料的仓库里里外外都是电子眼摄像头,从里面带走什么东西,即便做的再隐蔽、再天衣无缝,也经不起一帧一帧的调查。
只要愿意花费足够的人力和时间,总是能查出来的。
大厅仍然一室安静。
信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两下,像是有些不耐烦了,对旁边的人道:“通知宋生过来,他底下的人惹出来的事,让他自己看着办——在这件事调查清楚之前,所有人不准踏出这间房子半步,否则我就当你自寻死路了。”
眼见着那人就要拿出手机给宋生打电话,终于,一个男人咬了咬牙出声道,“等等,阎王。”
他头上满是冷汗,喉结接连滚动了几下,艰难开口道:“是我……是我弄过去的货。”
从警方盯上桃源村开始,他就一直提心吊胆,唯恐阎王发现了什么——
然而那不好的预感还是成了真。
即便他已经把桃源村里所有的东西都毁尸灭迹,阎王竟然还是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了一包蓝烟!
他知道这件事绝对瞒不住了,一旦阎王要查,就绝对瞒不住,与其落到宋生手里,还不如在阎王面前承认,说不定还能有一条活路。
看到坐在长桌另外一侧的那个男人,信宿轻挑了下眉,抬步慢慢走了过去,一只手轻轻放在他的头上。
“要我说,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霜降带给你的财富,下辈子也足够了。”
信宿俯身轻轻道:“可是你这辈子,恐怕是花不完了。”
“………”放在他脑袋上的仿佛不是一只手,而是五根尖锐的毒针,那男人浑身冷汗涔涔,身体僵硬一动不敢动,声音发着抖,“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当初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想钱想疯了。”
他语不成调道,“阎王,求你再、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再也不干这种事了,保证再也不做了,放过我这一次,你让我做什么、做牛做马都行!”
闻言信宿轻笑了声,嗓音低柔,“可惜了,我身边最不缺忠心的狗。”
听到信宿这么说,那男人神情灰败,面色迅速惨白如死灰。
信宿垂眼:“这样吧,我给你指一条路。”
男人浑身一个激灵,反应激动道:“您、您说!”
下一瞬间,所有人都听到“噗”的一声,那是刀锋割过皮肉、撬断骨头的悚人声响。
男人仍然坐在椅子上,一把短刀从他的脖颈右侧插了进去,直接贯穿而过,锋利刀尖从左侧捅了出来。
除了滴滴答答的血液自刀尖落地的声音,整个大堂里没有声响。
所有人噤若寒蝉。
“黄泉路。”
信宿微微俯下身,在他耳边带着笑意轻轻道,“给你一个好死,你应该对我感恩戴德吧。”
男人的身体不停抽搐起来,瞳孔放大到了极致,喉咙里发出恐怖至极的“喝喝”声响。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面色死一样的白。
即便很多人手里都握着人命,他们早就是亡命徒,可此时仍然感觉到从骨头缝里渗透出来的恐惧。
信宿轻轻向外一推,尸体轰隆一声倒地,他看也没看一眼,嫌恶似的用纸巾擦了擦手,抬起眼,一字一顿:“一只蟑螂出现在阳光下的时候,角落里的蟑螂已经多到塞不下了。”
“这些年,还有谁在外面擅自‘自立门户’、吃里扒外的。”
“现在承认,我可以既往不咎,这件事到此为止,不会传进宋生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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