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那一丝向往有如烟火一样转瞬即逝,但也确确实实存在过,而且落进了林载川的眼里。
所以不管是第一声新年快乐、还是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红包,那些意料之外的、但本来应该属于信宿的东西。
又或者是少年时没有能够实现的愿望。
林载川都想帮他弥补。
——尽管信宿可能并不需要这样的“弥补”。
林载川顿了一下说:“嗯,有的。”
信宿跑到洗手间去洗手,坐在他的身边,主动请缨:“我跟你一起包。”
林载川作为一个从来不点外卖的单身男人,浑身都是跟当今社会格格不入的技能点,包个饺子当然是基本技能,他用筷子夹起馅肉,均匀垫在皮上,边缘严丝合缝捏紧,再两只拇指向里一按,圆鼓鼓的元宝形状的饺子就捏了出来,且形状圆润饱满,相当好看。
信宿从来没有动手包过饺子,但是看着林载川操作一遍感觉好像不是很难,于是跃跃欲试道,“我来试一下。”
他有模有样地学着林载川的流程,用筷子夹了馅肉包起来,两边轻轻按到一起。
“……”然后信宿平生第一次感觉自己的手指好像不太灵光,小心翼翼地把饺子拢在手心里往下一压,不出意料压出了一圈长长的“镶边”。
他看着那个与众不同的丑丑的饺子,沉思两秒道:“这个我吃掉就好了。”
信宿出师不利、马上放弃,就坐在旁边看。
林载川本来想放坚果,但是信宿想要吃带钱的那种,他就从家里找了几枚一块、五毛的硬币出来,放在水里煮沸,又用酒精消毒两遍,又煮沸一次——虽然不能完全清洗干净,但是一年只吃这么一次,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除了硬币,还有糖、坚果。
基本上每个饺子里都放了一个“惊喜”。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载川单独端过来一碗饺子,上面放了一双崭新的筷子。
信宿闻到香味,刚想拉开椅子坐下吃饭,就听到林载川轻声对他道:“这一碗是供养父母的。”
“你给叔叔阿姨端过去吧。”
信宿其实并没有“供养”这个概念。
他爸爸妈妈去世的很早,那些祭祀礼仪,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这些东西。
他只有在清明节的时候,会给他的家人上坟烧纸,每次都会烧很多东西。
信宿感觉林载川在试图让他接触什么,又或者让他找回一些难以用言语描述的东西,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应该是在他身上缺失了很久的“人气”。
他没有说什么,端着那一碗饺子放到厨房台上、放在另外一碗供品的旁边。
饺子是芹菜牛肉馅的,不沾任何蘸料味道都很好吃,信宿嘴里咬着一颗硬币,轻轻吐到桌子上,“我记得以前我妈妈跟我说,过年的时候最先吃到硬币的人,在这一年就会赚到很多钱。”
林载川的动作稍微一顿。
除了最开始的死因,这是信宿第一次主动在他面前提起他的家人。
但信宿好像只是这么随口一提,没有再说下去。
那年他因为没有吃到一个有硬币的饺子,伤心极了,在饭桌上气的脸颊鼓鼓,妈妈安慰他说下一个新年一定会吃到的。
后来他们再也没有一起度过“下一年”。
……
吃完午饭,信宿一条咸鱼似的躺在沙发上,开始新一年的懒惰。
干将轻轻跳上来,蹲坐在他的身边。
信宿摸了一下他的脑袋,“新年快乐,前辈。”
干将低低地嗷呜了一声,蹭了蹭他的手心,又转头去找林载川。
信宿就这么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林载川从卧室拿了一条薄毯子盖在他的身上。
他近距离地凝视着眼前的人。
一般人都是睡相柔和,睁开眼的时候五官会显得锋利许多。
但信宿不太一样。
薄唇,鼻梁高而直挺,眉骨清晰凸起,皮肤冷白,这种鲜明的立体感让他的脸庞看起来极为淡漠,乃至眉眼间都渗透着某种冰冷。
他的眉心总是不自觉蹙起,好像从来没有做过一个好梦。
林载川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他的眉宇。
等到夜色降临,外面陆陆续续又开始放起了烟花,不过没有凌晨的时候那么密集。
信宿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远处不断升起的花火。
绚烂、美丽、明亮,转瞬即逝。
最后余温散尽、变成冰冷的灰烬落下天穹。
但凡美好的事物都不长久。
……对他而言,林载川或许就是那个“美好”。
信宿微微闭上眼睛,感受到心脏的跳动。
林载川坐在他身后的床上,打开群里聊天记录。
作为刑侦队的支队长,林载川的自由休息时间其实很少,可能过了大年初一就要回局里上班了。
不过群里没有什么正经工作内容,大年初一还没过去,群里一地被抢干净的红包。
再往上翻,是章斐在群里发了一条,“今年的新年跟情人节离的很近啊,能不能一起放个假!我跟我老公度蜜周去~”
林载川翻看着手机上的日历,思索了几秒钟,抬眼问:“初四那天你有时间吗?”
“……”信宿回过头说,“初四我值班啊。”
第八十七章
第二天林载川回市局上班了,信宿没有那个政治思想觉悟大年初二还要爱岗敬业,软趴趴躺在被窝里赖床不肯起。
直到他的手机铃声在房间里响起,信宿看到来电人,神情倏然一冷,眉眼间舒适和惬意的慵懒瞬间荡然无存。
他迅速起身下床,没有告诉林载川,一个人离开了家。
小区里面路过的行人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过年一般人都穿的喜庆鲜艳的颜色,而这人穿着一身黑色长风衣,皮肤不似常人的雪白,面无表情,神情带着肃杀的冷淡。
他垂着眼脚步匆匆,像不属于人间的异客。
信宿开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车,到了浮安区地界,这是浮岫市的边缘地区,经济发展相对落后,治安情况也比较混乱——离市局有一段距离,自带“天高皇帝远”的地理优势。
信宿把车停在路边,走过一条路面不算干净的商业街,走进一家门头并不显眼的小酒吧。
前台酒保问他:“这位客人要点什么酒?”
信宿轻声道:“佛罗里达鸡尾酒,不加冰。”
那酒保心领神会地一笑,“好的,等您很久了。”
酒保带着信宿走进酒吧后台,高大而陈旧的酒柜上陈列了各种品牌的酒水,他来到酒柜侧面用力向右一推,那柜子就轰隆隆移动了一段距离——酒柜的后面有一扇带着指纹锁的安全门。
信宿将右手食指放在感应屏上,“滴”的一声响。
推开门后,里面是一间极为宽阔明亮的房间,圆桌,沙发,大吊灯,一眼看过去金碧辉煌,与酒吧内部截然不同的奢侈豪华。
房间里已经到了十几个人,有男有女,年龄看起来都在四十岁上下。
“阎王。”
有人见到信宿进来,直接站了起来,还有些人坐在原地,没动弹。
——随着信宿的进门,房间里的人好像被划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半阖着眼皮看信宿,懒洋洋开口道:“好久不见啊,阎王。”
信宿随手拉过一张软椅坐下来,神情冷漠道:“人到齐了就开始吧。”
说话那人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生哥不在,那就开始吧。”
他重重拍了拍手,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从侧门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人站定后开口道:“我们研发出了一种新型毒品。在二乙酰吗啡原有的化学分子结构上进行了改进,得到一种比5号海洛因更加具有成瘾性的进阶产品,少量吸食就能产生强烈的致幻效果以及精神快感,目前对外测试的结果都是一次成瘾。现在还在实验测试阶段,预计正式上市的时候,最后可以达到市面上海洛因价格的四到五倍,甚至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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