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我先是把她卖了。”章海雅顿了顿,回答了副所长的问题。
“那天海雅从集市上回来,很兴奋地抓着我跟我说,她认识了个大老板,我们要过上好日子了。”胡宇紧紧抓着自己的双手,那些往事仿佛被人摁下了播放键,在他脑海里横冲直撞,“我以为是要收菜的老板!我还挺高兴的,能过上好日子了,家里两个孩子都能吃饱穿好了!”
“大老板跟我说,他需要小孩,我这样的人是最好接近小孩的。我心想,这不是犯法的事吗?然后,那个老板拿出了三千块钱给我。”章海雅将手举至半空,来回翻动,“三千块!那时候的三千块是什么概念你知道吗?你们知道吗?我穷怕了!我过了二十多年的苦日子,我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我也知道违法,但有钱啊,我就想着,只卖几个小孩就行了,赚够了我们就不碰了……可是那个老板要我们表现诚意。”胡宇将头埋在双手间,手指紧紧抓着额前的头发,“他要我们交出一个女儿给他,可是我们赚钱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孩子过好日子啊……”
“要是能过上好日子,放弃一个女儿又能怎样呢,想要我还能生,但是赚钱的机会没了就没了啊。”章海雅耸了耸肩,“但是胡宇拦着不让,优柔寡断能成什么事呢?我就跟他说,可以,跟我离婚就行,离了婚我就把两个孩子都卖了。两个拖油瓶,跟着我受苦不如跟别人去。”
“所以你们就把孩子卖了?”梧禹皱着眉问道。
“没办法啊,至少,至少能保住一个。我们用转瓶子的方法,选择了大女儿月月。然后在一天清晨,章海雅就把月月领到了集市上去了。等她一个人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算是成了。”胡宇哀叹了一声,再抬起头时,眼下已经有了泪痕。
副所长扫了眼梁亭松提前写给他的部分问题提示,继续问道:“那么为什么后来章月月又出现在玫瑰园了?”
章海雅咬了咬牙,愤愤道:“因为她偷跑回来了!我真不知道,她一个小丫头是怎么跑回来的!她难道不知道这样会害死我们的吗!”
“那是个雨夜,我起夜的时候听到有人敲门,有哭声,我以为是哪家猫跑出来了,就去看,结果一开门,就看见月月站在门口。说实话,我真的感觉像是见了鬼。”胡宇声音哽咽着,“我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闺女。”
“我肯定不能留着她啊,要是哪天大老板上门来找了怎么办?我赚的那些钱不就没了?我不就会被抓?所以……”章海雅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仿佛讲述着别人的故事一般,“我就把她杀了。”
“一开始她还挣扎的,海雅把她嘴巴用布塞住了,她就拼了命哼,海雅把她从门口拖去了厨房,我什么都不敢说,只能跟在后面。”胡宇伸手抹了把眼睛,“在经过莲莲的房间时,里面起了什么声音,那时候我心里一咯噔,完了,莲莲没睡啊。要是出来看到这,该怎么办?”
“讲实话,那时候我把二女儿一起宰了的心都有了,可是章月月她不动了,也不哼声了。房里也没动静了,我们就把章月月拖厨房里了。”章海雅看着面前的几个警察,忽而笑道,“然后我们就把她杀了。”
“我是个畜生,我是个畜生啊,我现在想想,我真想给那时候的自己一巴掌,为了钱都干了些什么啊我……”胡宇垂下头抽了自己一巴掌,反手过来又是一巴掌。
迟来的忏悔在此刻显得无比廉价,无论再怎么说,也回不到当初的时间,或者说哪怕重来一千次,胡宇依然有放任章海雅杀害女儿的可能。梧禹对胡宇的忏悔没有过多的怜悯,现在需要的是真相:“所以,那个时候你们是怎么杀害章月月的。”
“破腹开膛啊,没见过吗?就像砧板上的鱼一样。说起来,人的心脏比鸡鸭鱼肉还香呢……你们尝过吗?”章海雅攥着拳头,身体不住地往前倾,瞪着眼看着面前的警官,她享受着从他们眼中看到的震惊,难以置信,如果有惊恐那就更好了。
“所以你们……杀了自己的女儿就算了居然还……还……”于沅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手里的笔几乎都拿不稳,越听越觉得这简直就是惨无人道的行为。
“……那天的那顿午饭,摆在桌上的就是……我实在吃不下,但是海雅吃得很开心。”胡宇咽了下口水,吸了口凉气,“尸体就放在箱子里,然后放在莲莲的房间里,我们想的是等那天左邻右舍没有人了,拉出来埋了,但没想到居然让莲莲发现了!”
“看到了就肯定不能让她记住了啊,所以我就找了老家的一个亲戚,把章莲丢给人,又把这事和大老板说了,人送来一个医生,让医生去找章莲了。”章海雅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想的是发高烧死了干净,可惜了章莲命大,活了下来,幸好有医生,所以就什么都没记起来了。”
“再后来,玫瑰园丽的其他几户总说睡不安宁,陆续就搬走了,我们在离开前把箱子埋进地里后,也就搬走了。”胡宇垂下头闷闷着说道。
“所以当年的报案记录和寻人启事?”副所长听完章莲的称述沉默了良久,方才开口。
“那当然是自导自演啊,不然空白无故少了个人,大家都会怀疑的吧。”章海雅呲了一声,像是有些不屑。
“那些玫瑰呢?”于沅抬头问道,章莲说过她再回老房子的时候,那里就被种满了玫瑰。
胡宇迟疑了一下,想了半天后才道:“海雅说怕箱子被人发现,就拜托人在那块地上种玫瑰了。这样别人也不会随便过来挖地。”
“那个大老板是谁?你们还在联系吗?他来自什么地方?”副所长看了眼身边的梁亭松,接下来的问题是所有人都在关心的,现在就看章海雅夫妇的回答了。
“我有权保持沉默,另外,我要聘请律师。”章海雅想都没想便开口回答了。
“那个老板,是海雅主要和他联系,我只知道那个老板姓闵,我们这些年也在跟人交易,包括到临海,也是这个大老板安排的,但是在10年的时候,大老板突然失去了消息,换成了一个小老板过来。”胡宇愣了愣,老实回道。
梧禹闻言挑了挑眉:“小老板?”
“也是姓闵的老板。”胡宇点了点头,“我们不知道他名字,他看起来大概四十左右,像是个读书人。”
“你们在临海这几年,拐卖了多少妇女儿童?”面对章海雅的回答态度,副所长并没有结束审讯,继续开口问道。
章海雅别开头:“数不清了。”
愿意承认自己的罪行,也要将身后这位老板的信息保护好。梁亭松停下了手里的书写动作,抬头看了眼章海雅。
难道章海雅还认为这个老板会来救她之类的么?
“现在向你宣读笔录,你听一下是否与你讲的相符。”目前的问题问得差不多了,副所长看了眼墙上的钟,即便是拘留所也是人道主义的地方,不能一直持续高度紧张的审讯。
梁亭松将手里的记录表交给了姚枝年,而后和副所长打了个招呼后,便离开了审讯室,匆匆赶往了胡宇所在的审讯室。
他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进了审讯室隔壁的观察室,一个警员坐在里面,正在观看里面的审讯。
梁亭松走到人身边坐下,从桌上拿起耳麦:“林钟。”
戴着微型耳机的林钟看了眼侧边的墙壁,用手比了个ok的手势,两遍。
审讯情况ok。
接受信息ok。
“问他,为什么在临海市警方抓捕前就撤离了酒吧?”
林钟点了点头,而后趁着梧禹问完的空档,开口向面前的胡宇问出了梁亭松的问题。
“啊?”胡宇一愣,缓缓道,“因为小老板和我们说的,警方来了,让我们走。”
得到了回复的林钟,立即向侧面墙比出拳状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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