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之城的大街小巷里,总有一些还未成名的音乐家安安静静的坐在一个角落里演奏,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中,围观的行人三三两两,大多没有听完就走了的,有的听完了一曲又一曲,然后将赏钱放入他脚下的帽子里。
我是不管喜不喜欢听,都会留下赏钱的那种。
从前我的经济拮据,没办法打赏太多,只能去兑换最小面额的钱币,一般都是一欧两欧这样的打赏,生平第一次打赏最多的,便是美泉宫的那个奇怪的画家了。
而言守箴的钱包里,仿佛有用不完的欧元供我打赏。
当然,更多的时候,他会问我关于那个奇怪画家的问题。
“他给你的感觉,就仅仅是奇怪吗?”他眼神十分复杂的凝视着我,轻声问道,“没了别的感觉了么?”
我认真地想了想,最后只好放弃:“没有了吧……反正当时就只觉得那个大叔画的蜗牛很震撼啊……”
我看到言守箴愕然发怔起来,然后眼神更加复杂地看着我,眼瞳里依稀还有点沮丧和泄气,嘴里还喃喃的咀嚼着:“大……叔?!”
我不明所以地点着头。
那的确是一个大叔,他应该是和家里人闹了矛盾,流浪了许久,衣服沾了很多颜料也没有换洗,长长的头发纠结着长长的胡子,乱蓬蓬的,和大街小巷里许许多多的失意艺术家没什么区别。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发现言守箴丝毫很在意这件事……
而当前往温泉小镇的火车终于开动后,说实在的,我竟然有点茫然无措。
这就离开音乐之城了??
我以为,言守箴起码得跟那个被他珍放在心里头许多年的人告个别什么的。
然而呆在音乐之城的这几天里,他和我形影不离,是真的形影不离,他压根没有单独行动的意愿,仿佛这座城市里,不曾有那么一个他每年都要探看几次的人存在过一样,除了在外面参观景点时,他要去洗手间了,才会和我暂别三五分钟……
说句难为情的话,轮到我想上厕所了,他却一定会跟着,就算他不上,也会守在门口边等我,好像怕我会走丢了似的。
我心里头暗自高兴着,他这是已经和那个人断得干干净净了么?!
可是,我也不能欺骗自己,那种潜伏在心里头的隐患,它并没有消失。
时不时还要蹦出来,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火车平平稳稳的朝着温泉小镇驰奔而去,阳光透过云层,将碎成细块的金片洒落人间,给窗外那片犹如巨大绿色毯子的草地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晕。
我把头埋在言守箴宽厚的肩膀里,嗅着他独有的气息,小心翼翼的藏着自己的小狡猾,有一搭没一搭的套着他的话。
“你在音乐之城,也有朋友的吧?像沙赫蛋糕店的老板,你都不去跟他们打声招呼吗?”我低声问,无需刻意,从未恢复过来的嗓音低低浅浅的,十分慵懒,仿佛晒着秋日阳光的小猫咪懵懂地醒来,正用软软的小爪子轻轻重重地挠着言守箴的心扉。
“我跟沙赫蛋糕店的老板不熟。”言守箴果然有点意乱情迷了,他把眼睛从窗外移到我的身上,下巴抵在我的额上,只需稍稍一低头,就能将吻烙印在我的额边,时而轻,时而重,丝毫不畏惧同列车厢的其他乘客投来的目光。
这辆从音乐之城出发的火车,并不是直达温泉小镇,而是在通往萨尔斯堡方向的途中换乘BB的短途火车,才能到达温泉小镇。
所以列车上意外的有不少的乘客。
我沉浸在言守箴和我耳鬓厮磨的时光里,差点就忘了自己的小心机。
“那,就没有好一点的朋友在音乐之城吗?”我装作漫不经心的问起,却在言守箴看不见的地方咬了一下唇,眼角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涌入了一丝涩涩的湿意了。
我尝到了一直被自己刻意遗忘的醋意了。
“没有,”言守箴没有一丝的迟疑,不过他好像不想在我的面前自毁形象,又用长着胡渣子的下巴挠我的脸颊,“我以前不太会说话,本来也没结交多少朋友,现在的朋友大多都是生意场上认识的,只有利益关系,不能算是真正的朋友。”
我恍惚了一下,慢慢捋着言守箴给的信息思路,发现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那个人,已经被言守箴剔除在了“好朋友”的名单里了。
也不在商易关系的朋友中。
那么,是不是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了呢?
有这个可能!小翁看的偶像电视剧里,情侣如果做不成佳偶的,一般都是会成为怨侣。
而电视剧的剧情,往往来源于现实。
一丝窃喜涌入了我的心头,窗外那条碧波荡漾的不知名河流,竟然比多瑙河漂亮多了!
“如果你喜欢,我们也可以在音乐之城举办一次婚礼……”言守箴不知是会错了我的意,还是故意想看我惊慌失措的表情,竟然提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
“才不要!”我拼命摇头,想到这次蜜月之行结束之后,还得回宛城和麗城配合我爸和姥姥姥爷的意思举办婚礼,就一个头两个大。
然后再想到狮城还有一场更盛大更奢侈的婚礼等着我们,我就……
古代那些逃婚的人,可能不是反抗没有自由爱情的婚姻,而是反抗那一整套繁琐得令人失狂的礼节……
简简单单就好了,像蜜月旅行,走走停停,哪个风景好,就停留久一点,早上也不必起得太早,兴致来了,就到附近的咖啡店坐坐,或者去乐器坊逛逛,练练手,两个人快快乐乐的制造温馨而甜蜜的回忆,这就够了。
窗外的阳光渐渐炽热起来,平旷的草原渐渐被连绵的丘陵取代,时而越过几处安静的村庄,房屋顺着山势修建,偶尔还能看到重楼连宇,倒也层次分明。
换乘前往温泉小镇的短途火车时,我已经昏昏欲睡了。
即便火车两旁的风景再美丽,言守箴买的零食再诱人,我都只想阖上眼睛眯一会儿。
言守箴眼里盛满了怜惜与懊悔,我的困意有一大半因素,是他毫无节制所造成的。
于是在还有半个小时的车程里,我哈欠连连的蜷着身子,头枕在了言守箴的腿上,竟然就这样睡过去了。
直至言守箴揉着我的发梢,用他温柔的方式轻轻唤醒着我,我才困意朦胧地睁开了眼睛,耳旁里也传来了广播的提示声,温泉小镇终于到站了!
我爬起身,看了一眼窗外,的确是熟悉的风景。
然后十分心疼的,帮言守箴揉起了被我枕得血液不通而发麻的腿。
第43章
温泉小镇很小,火车站更小。
狭小的购票厅设有两台自动售票机,一个人工售票窗口,值班的是个瘦瘦的男子,闲极无聊正在打瞌睡,他是这个火车站唯一的一个售票员,售票厅外的长廊里摆了几张座椅,一台自动贩卖机,站台区两条运作的轨道,就此而已。
不过这个时候,坐在长椅上两个混血儿初中生已经兴奋地站了起来,精致的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一边大声喊着我,一边朝我飞扑而来!
他们是我的表弟表妹,中文名字分别叫虞弦和虞音,本地名则叫米利安和苏菲亚。
我也很高兴地迎上他们,然后抬眼四望,没见到舅舅的踪影,却看到了跟在虞弦虞音身后的皮特正不紧不慢的朝我走来。
皮特是舅妈和舅舅导师的儿子,一个地道的本地人,至今还不会说华语,不过他并不讨厌舅舅,成年之后也搬离了舅舅和舅妈的房子,在特劳恩河河畔盖了一间新房子,但他大部分时间则住在中学教师宿舍里,他是温泉小镇上唯一一间中学的音乐老师。
十来岁的表弟和表妹似乎有点怕言守箴,小手揪着我的衣摆,都躲在一侧,也不懂怎么叫人,只用滴溜溜的眼睛打量着他。
我脸色发热,引导他们道:“这个就是……我的丈夫,”我顿了顿,想着他们对言守箴的正规称呼是“表哥夫”,就觉得很别扭,很不自然,于是毅然放弃了这么奇怪的称呼,对他们道,“你们就叫他箴哥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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