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对社会有用的人”?或许闻德昌想说,对他有用的人吧。
邱声并不是让他们决裂的最终原因,甚至不是导火索,只不过那年所有的事都在同一时间点燃了。
寄人篱下的日子过了太久,他其实本性矛盾而自私,以为什么都不在乎,却出人意料地害怕被失望的眼神注视。
邱声不知道他也会害怕。
走出医院,闻又夏在斑马线前站定,等了好几趟红绿灯变化都没有走,好像无处可去。他拿出手机,在微信界面打字,想问顾杞邱声现在怎么样了。
他总算欠了邱声人情,所以短时间内他们估计不会再干脆地决裂。
可当他看见自己干净的手指,又觉得,邱声大概现在不想见他。
四年前,他做好了再也不见邱声的准备,所以要抹掉能让自己想起邱声的一切线索。纹身被洗了,贝斯也不弹了,摇滚乐都不听了,相关新闻再不看了,他封闭起自己,机械地上班下班,日子过得像复制粘贴。
闻又夏花了很长时间说服自己纹身不过一个记号,并不会改变什么,只是看不到就心里舒服一点,但他看见邱声那道裂痕,却依然揪心得呼吸困难。
邱声也许是故意的?刀伤在翅膀上。
那首《飞鸟》,估计经过这么一出,绝不可能再重见天日了吧。
早知道还不如随着邱声让他塞进第一张专辑里,起码现在能搜得到,至于别人如何解读、有没有听出伴奏里的呼吸声太暧昧,那就另算。
不过他们的专辑好像也买不到了来着。
以前邱声说做过的事无论如何都不会彻底消失,闻又夏这时却想,要抹掉一个人、一段时间其实再简单不过了。
上午十一点钟,在这之前已经发生了太多事,东河却仿佛刚刚进入一天的快节奏。
绿灯亮了,闻又夏随着人群走过马路。
摩肩接踵的人流中,他习惯性地抬手拉了一把琴盒肩带不想被人撞到,落了空。
邱声去找柳望予拿合同时比约定的日期晚了大约一个星期,他们还没有正式重组就闹矛盾,柳望予对此表示了不信任。
再不是小打小闹,有了经纪公司以后许多安排都要根据章程循规蹈矩。邱声花了很大力气跟柳望予解释那些是私人问题、感情纠纷,决不会影响乐队的运作,他去找了黄安维,聊了足足两个多小时,才拿到一张许可证。
黄安维发了话,柳望予这边才放行,和他们签了合同。
然后就是紧锣密鼓的宣传准备,要拍公式照,录音,准备首演,和无数人交流。邱声对这些完全尽在掌握,他可以刚从录音室出来就去选要发哪张照片,选完后又进棚和制作人商量如何修改他们的曲子——但那些人都没有决定权,最后还是邱声自己修改。
他一如既往地强势,说一不二,追求完美。
太久没见邱声的工作状态,卢一宁看得目瞪口呆,咬着指甲盖同顾杞咬耳朵:“我怎么觉得……他现在变本加厉了?”
顾杞沉重地点了点头:“之前我还以为最可怕的暴君是许然。”
“……许然也没好到哪儿去。”卢一宁心有戚戚地说。
顾杞紧接着又八卦起了隔壁录音的Woken乐队,背后说人坏话总被抓包,他才刚起了个头,录音棚门一开,许然正好和顾杞对上视线。
顾杞像猛地被掐住了喉咙,卢一宁为了缓解尴尬,喊了声“许然哥。”
许然身高一米八五,气质斯文,但能走到今天显然也是个狠角色。如果说邱声是把情绪都直白地展现在眉眼间,那许然更笑里藏刀。
“哎,这不是顾杞吗?小卢来了?”许然八面玲珑地一一打过招呼,目光最后落在闻又夏身上,略微复杂地眯了眯眼,“闻夏也在啊。”
闻又夏“嗯”了声,算作回应。
许然笑笑:“之前听公司人说银山要重组,我还在替邱声担心呢。你们那道贝斯线是最出彩的,如果你不在,真不知道有谁能胜任……”
“用不着你担心。”
邱声不知何时结束了一边的工作,他卡进闻又夏与许然中间,强行隔开了两个人,皮笑肉不笑地说:“不如先担心下自己乐队的鼓手。我也听公司人说,哄了这么久还没哄好?”
许然接招:“哄不哄的,人不都在我身边吗?”
他这话明晃晃地指向了当年闻又夏决绝离队的事实,邱声脸色一下子沉了,正要酝酿反击,被闻又夏按住了肩膀。
瞬间失语了。
“那很好。”闻又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对许然说,“Woken不会换鼓手,银山也不会再换贝斯手。”
许然敏锐捕捉到那个“再”字,好像抓住了邱声的把柄。但他和闻又夏稍微对了下视线,没说,只是笑得更礼貌些:“不换就行,期待你们的首演。”
“许然哥,”卢一宁适时地加入对话,“小满哥今天在公司吗,我想问他——”
他把许然勾肩搭背地叫走了,顾杞自觉不该在邱声和闻又夏中间掺和,打着哈哈“我去看一眼望姐那边有什么安排”脚底抹油。
走廊空荡荡,下午三点的阳光亮得发白。
原来闻又夏什么都知道。
邱声注视他许久,心里像被搅碎了似的痛,也不单纯是痛,还有酸胀,撑起他单薄的胸口,甚至有了点生理反应开始想干呕。
邱声想他估计从表情到脸色都很难看,因为闻又夏问他:“我之前就想说了,你是不是哪里动过手术?”
“没有。”邱声斩钉截铁地说。
作者有话说:
闻:别嘴硬了,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突如其来的脑补(捂住头躲开邱邱扔来的板砖
明天见!
第32章 “欠人情要还的你谢什么谢?”
两个月前短暂走红网络的贝斯SOLO视频热度还未完全消失,十月底,太果的官微发布了一则15秒的视频。
开头是贝斯,一双手,和网传视频几乎一样的视角。在游鱼般的贝斯线中,缓慢加入吉他、鼓点,镜头一晃,排练室里的乐器与人影随即一闪而过,画面稍微定格,全部变暗,紧接着打出“COMING SOON”的字样。
处理成黑白的画面很有质感,短短十几秒俨然营造出十足的氛围。
太果这些年除乐队外,也签约了不少偶像和流行歌手,其造星手段早已纯熟,用在银山身上,展现的不过是一小部分。
紧接着有营销号放出消息,“《敬自由》原唱要推出再制作的录音棚版本”。
银山在四年前只小规模地火起来了一阵子,出了东部沿海,摇滚乐受众更广的地方——比如燕京与安城——对他们并不熟悉。而比起“银山”的名字,更有名的是他们那首《敬自由》。这首歌是唯一的他们四个人一起写的作品,每个人都有参与创作。
不过那时他们的关系已经岌岌可危,高强度的巡演让大家都疲惫极了。这首歌更像为了挽回“齐心协力”而做的努力,但最终没有一个完整的录音室版,只剩相对而言音质好一点的live版本。
闻又夏走了之后他们换了贝斯手,对方驾驭不了闻又夏的贝斯线,只好精简后再演出。但重编的演出效果比不上从前,即便观众反馈良好,邱声还是决定再也不演了。
《敬自由》真正破圈是因为被一个偶像选秀节目的公演时翻唱。
当时对方节目找到太果买版权,黄安维让邱声决定。邱声那时状态不佳,即使点了头也无法自己动手重新编曲,便把原文件交给了节目的编曲老师。伴奏几乎全被他们改了,那场公演上了好几个热搜,由此这首歌广为人知。
所以虽然原唱是银山,但很多人都不知道,更遑论听吉他贝斯鼓的原版。
按柳望予的意思,他们现在来不及“从头开始”。而要想让银山短时间内走入大众视野,追上现在国内的观众汲取新乐队的速度,首先就应该最大程度地利用《敬自由》。除此之外,乐队成员也必须有故事线值得发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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