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又夏连忙半抱住他,不管邱声要不要继续逞强了,对顾杞道:“再去拿个号,挂急诊。”
邱声坚持:“我没……”
闻又夏安静地看向他。
邱声说不下去,干脆闭嘴,感觉闻又夏揉着的力度放轻了。
现在谁说了算显而易见,有闻又夏在,邱声的“讳疾忌医”好似少了一大半,顾杞顿时也安心许多,偷偷笑着转身就走。
四年前刚从屏州回东河时,因为柳望予的强烈要求,邱声在市三医院做了一个全面检查。
那时查出他肠胃溃疡,再加上心理问题十分严重,总怀疑自己有病痛于是不得不住院治疗,前后折腾了一年,人瘦脱了相,后来哪怕出院了也必须定期复查。
值班医生听说他有病历,调出来看后,严肃地建议他再做个胃镜。
邱声还没表示出抗拒,闻又夏点点头说:“好。”
胃镜最快得第二天,需要一些先期准备。邱声家就在医院附近,本以为闻又夏送他到楼下就会离开——这符合他们现在尴尬的关系——可闻又夏接过邱声家门的钥匙,朝他晃了晃。
带路。邱声肯定闻又夏是这个意思。
只好领着闻又夏上电梯,他住十二楼,不高不低的楼层也要坐一会儿。邱声为了转移注意力让胃痛稍微缓解,不得不找话题。
“我们过两天去找骆驼?”他心里惦记着这事。
闻又夏望向变化的楼层数字:“你先休息。”
邱声一皱眉,声音不自禁地拔高了:“什么意思,不信我,觉得我又要把事情搞砸?”
闻又夏的手还搂着他的肩,力度加大了点,并不因为邱声语气突然的恼怒而有所改变:“没说不找他,但是城北那边儿太乱了,而且我跟骆驼怎么说也更熟悉。”
很合理的解释,但邱声就是不高兴,他要说什么,电梯在这时抵达楼层,门打开。他顿时索然无味,顿觉纠结过去的事很没有意义。
闻又夏这才真正到了邱声的“家”。
进门右手边是开放的厨房,客厅除了一张靠吧台的木头桌子没有任何家具,对面满墙的储物柜。靠窗的一侧抬高做成小平台,铺了张看着就很舒服的绒毯子,上面放矮茶几、懒人沙发和各种坐垫、投影仪还有环绕音箱。
邱声弓身拿了双拖鞋。
闻又夏一试,尺码刚好。
他没问为什么邱声会给他准备——小卢、顾杞都不是这个码,至于为其他人更不可能,这双鞋几乎是崭新的——闻又夏觉得有一个笃定的答案横在他们面前,这次再不容躲避,但他们又老是吵。
就像一直错过,闻又夏在意时邱声不在意,现在闻又夏不在意陈年旧伤,邱声却因为他“害得”闻又夏打了绷带而自责。
邱声随便坐在平台边缘,尽管已经很晚,在蓝花巷口那句说不出口的“要不要过来住”经过突如其来的变故后如鲠在喉。可他又不想赶闻又夏离开,对方让他“先去休息”时,邱声只好僵硬地一点头。
他找回一点知觉,说:“我床很窄,你要么……”
“在这儿打个盹儿就行,你睡你的,当我不存在。”闻又夏说,将邱声最喜欢的那个深蓝色抱枕揽入怀里。
虽说闻又夏那么讲了,有个人在,邱声睡得不好。
整晚,闻又夏其实没什么动静,甚至很少走动,像不存在。邱声从卧室里看不见小平台的情况,心焦,想让他过来躺着又不好意思。
他翻来覆去一整夜,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过去的,现在的,并无任何结果。
临近天亮时,他爬起身,偷偷地把CD架上一个透明的塑料盒子塞进深处。
检查定在一早,邱声自己进去了。闻又夏在外面,他没有刷各种热点的习惯,继续玩那个小游戏,不多时等来了顾杞。
还有卢一宁,看了眼检查室别扭地关心:“他没事吧?”
聊了几句邱声,顾杞话锋一转:“今早听说盛小满醒了。”
闻又夏单手推色块的动作顿了顿:“恭喜。”
“喜个屁,他一看左手的石膏差点又昏过去,说不如直接撞死他,许然本来挺高兴,见他寻死觅活的也跟着血压升高了,他俩好险没把医院天花板掀翻。”顾杞说,“哦对,望姐提了一嘴《半神》和《宇宙》的相似,Woken经纪人打太极,意思是如果银山为这事跟白延辉对峙,他们也会站在我们这边——枪打出头鸟,你知道的。”
现在的Woken面对一堆烂摊子分身乏术,闻又夏本也不指望许然能表什么态,但其他被利用、坑害过的音乐人不一定有Woken的分量。
“我还是去找骆驼吧。”闻又夏说。
卢一宁没好气道:“找他有用么。”
闻又夏:“没用也要找,万一他知道白延辉其他事呢?总不能隔了几年还是什么也不做等着邱声去解决。”
“哥,其实我和杞哥真的不在意,大家都会往前看。”卢一宁说。
闻又夏“嗯”了声,他不再对卢一宁解释。譬如他们之间并不是非要付出守恒,但他弥补邱声的创伤同时也是治愈自己。如果尽到了所有努力最后依旧没有办法,那闻又夏这次会选择认命,放下,不要了。
那时,他可以对自己说一句真正的,“问心无愧”,也能告诉邱声,“我可以同等地爱你,永远地爱你,你让我回到你身边,行吗?”
他总不能再让邱声难过了。
闻又夏深呼吸一口气,翻出手机里存的六哥的号码,手指动了动发过去一条信息。
短信刚显示“发送成功”,身后诊室的门一看,邱声满脸苍白地出来。他走路有点不稳,闻又夏扶住他,担忧地:“没问题吧?”
邱声看他一眼,突然猛地抱住他的脖颈。
旁边卢一宁用力地“啧”了声,闻又夏却没任何欣喜,相反,他的心凉了一半。
医生紧随其后出门,戴口罩,看不出表情,但他眉头紧锁:“你是病人家属对吧?”
这一次,邱声没有否认了,闻又夏点头:“我是。”
“刚才我们检查时发现病人胃部有息肉,已经镜下切掉了。从检查来看没什么问题,应该是良性的,但是还是会去做一个化验。”医生把单子递给闻又夏,“具体的病理结果要一个星期之后出来,你们到时候来拿吧。”
闻又夏没听懂:“为什么要化验?”
医生很忙,示意他看单子,转身回去了。
旁边,卢一宁忧心忡忡地不知是解答还是雪上加霜:“意思是,可能是癌症吗?”
作者有话说:
邱,脾气得改,作息也得改。
宝贝们还有海星吗,我还差一点就可以凑整数啦qaq
第75章 “我是为自己,也为他。”
卢一宁口无遮拦随后就被闻又夏拍了一巴掌,但其实根本不需要他多嘴。邱声心里完全清楚,十二指肠溃疡、胃溃疡,恶化到最后很可能是肿瘤。
邱声以前真无所谓。
生病也好,哪天被车撞了或者失足坠楼了,在三十岁之前没了不失为一个好结局。甚至他认为得癌症痛归痛,总好过下决心去自杀——他没那么多勇气——但再次看到那段视频,意识到闻又夏和他可能再见面,而重逢就意味着他们有机会再来过,邱声就开始害怕。
害怕没有时间等到修补裂痕,也害怕万一重归于好却时日无多。
他当然不想坐在那儿无所事事一个星期,但这次闻又夏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强势,不等邱声脑子转过劲儿,闻又夏已经把接下来的安排都分发下去。全票通过,连柳望予都要求邱声必须休息,直到确认检查结果。
邱声不肯,他坚持已经不痛了。可惜没人听他的,都默契地把他当成个能喘气的木偶,其余的言语动作一概不存在。
邱声憋得心率加快,卢一宁还在幸灾乐祸:“这就是你早年搞专制独裁的报应!”
可能医生话说得温和,朋友们——如果邱声有的话——对他的所谓病情持乐观态度。闻又夏第二天就没影了,邱声问顾杞,对方装疯卖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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