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眠没有带走。
很小很小的时候,江一则经常会做一个噩梦。
梦见自己飘在一个不知道是大海还是星空的地方,四周似乎十分拥挤,对他而言却是空无一人,脚下也是软的,一不小心就会踏空。
在这个其他人虽然抱怨却还是喜爱着的世界上,江一则永远都是孤身一人,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和忽视,这是一种不身临其境就无法感受到的恐惧和绝望。
可江一则的确不是个凡人。
他天赋异禀心力过人,克服了人类基因里的种种——懒惰、畏惧、心软、感性,独自行走独自长大。
如果没有赵无眠,他可能会一直这样下去,用过往铸成刀枪不入的盔甲,在这个群魔乱舞的世界所向披靡。
然而赵无眠出现了。
然而,赵无眠又离开了。
江一则不知道自己在这个黑漆漆也没开灯的卧室里坐了多久。
当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是大使馆给他发的邮件,告诉他面签已经通过了。
他没有太大的反应。
像从前一样,他取得的任何成就都不值得让他过度兴奋。
他从地板上爬起来,双腿有些僵硬,在晦暗的晨光中站了几秒。
而后他缓缓拖出了自己的行李箱。
这个学期尚未结束,收拾明年交流的行李或许为时尚早。
江一则从衣橱取下那条绿裙子,叠好,又用当初的袋子装好,和钻戒一起放进了行李箱的内袋里。
夜晚过去了,白天他没有时间去任性,甚至没有时间去悲伤。
今天是个周一。
江一则看看时间,拿冷水扑了下脸,出门上课去了。
周立群的课,他可不敢再迟到了。
然而他刚坐进教室没多久,就有门边的同学喊他,“江一则!外面有人找你。”
江一则揉了揉眉,走出去一看,发现周达非面带微笑靠在走廊上。
看见江一则出来了,周达非走上前:“知道我来找你干嘛吧。”
话音刚落,他一拳挥了过去。
时玥这学期刚刚在历经艰难后选上了学生会主席,她锐意革新,周一早上还得在课前做广播。
今天早上她刚从广播站出来就接到了室友的电话,“玥啊!江一则和我们大四那个学长周达非在教室门口打起来了!”
时玥手一抖:“?!”
江一则和周达非打架。
那不是为了赵无眠,还能是为了金融系的荣誉吗!!
她拔腿就往教室跑,路上给赵无眠发了微信:
「你对象和你网传CP在我们经院打起来了!!」
时玥冲到教室门口,发现战况十分激烈。
论打架,江一则是在小时候跟小朋友们的群殴中培养的基础,周达非是在数十年跟他爸的斗智斗勇中锻炼的能力——从战果看,两个人都有非常丰富的揍人和被揍经验。
他们扭打在一起,江一则双目通红像恨不能直接勒死这人,周达非咬紧牙关感觉要暴打江一则狗头1000下。
旁边江一则的室友岳晨捂着小心脏快要昏过去了,“我靠你俩可停停吧!还有不到十分钟周教授就要来上课了,你俩这是奔着开除去啊!!”
时玥有点害怕,冲上前找了个安全的位置,“那个,有什么问题咱们好好说。”
“实在说没办法解决的你们也找个没人的地儿打啊!!!!”
临上课前的走廊,人来人往,师生极多,很快汇集了一大帮人群。
没多久,那个每回都逮着周达非骂的刘老师就出现了。
“干嘛呢干嘛呢!!!都给我松开!!”
一群学生蜂拥而上,拽着他俩分开。
时玥走上前,“不好意思啊老师,我们这边发生了点口角,应该……已经解决了。”
她说着向那俩货挤了个眼色,但是江一则没注意到,周达非不想注意。
刘老师走上前,“谁先动的手!!”
周达非身上很有旧时京城子弟那种死不要脸的无赖劲儿,中心思想就是:你能拿我咋地。
刘老师话音刚落。
周达非:“我。”
“…………”
刘老师咬咬牙,“你好端端的打什么架啊!”
周达非无所畏惧,“要你管呢。”
“…………”
此路不通,刘老师又看了江一则一眼,“到底什么矛盾不能说话解决!非得打架!江一则,你平时看起来不像这么不成熟的人啊!”
江一则垂着头没说话。
刘老师左看看右看看,想骂周达非又投鼠忌器,想骂江一则又不好措辞。
就在这时,周立群端着他的茶杯昂首阔步走过来了。
他声音冷冷的,“这怎么回事儿,你俩抱着从楼梯上滚下来了?”
时玥再次抢在众人之前发言,“不好意思啊周教授,同学之间发生了一点小口角,都解决了,解决了。”
那位刘老师似乎有不同意见,“周教授,这,”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周立群竟难得宽容了一回。
他沉默片刻,看看周达非又看看江一则,“行了。
一人2000字检讨,手写。
下不为例。
都上课吧。”
这天下课后,周立群在办公室看见了守株待兔的周达非。
这屋子里没别人,周立群把门一锁,抬手就冲他砸了本书,“你又惹什么事!!”
周达非熟门熟路地躲开,翻了个白眼。
周立群简直被他气得没脾气,“江一则绝对不会主动惹事,肯定都是你的问题!你到底又抽了个哪根筋啊!”
周达非咳了一声,“上周六,你让江一则干嘛了?”
“上周六?”周立群皱着眉想了想,“项目里有几个比较急要的数据让他处理一下。
你看看江一则,才大三,输出能力比我手下的硕士都不差了,你再看看你,”
“噢…”周达非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啊。”
周立群忍无可忍,“你到底在阴阳怪气些什么啊?!就你还有脸找江一则麻烦?”
周达非冷笑一声,“江一则在跟我一个朋友谈恋爱。
上周六我朋友的猫生病了要送医院,我朋友有事回去不了,就让江一则回去开个门。”
“结果江一则嘴上答应得好好的,拖了一个小时才去。
然后他跟我朋友分手了。”
周立群莫名其妙,“猫?就为这事儿分手?”
周达非点点头,“对。”
“那猫又不是死了。”
周立群说,“再说江一则也不是故意不回去的,他有事儿啊。
猫还能比人更重要吗?你去把你朋友叫过来,我跟她说。”
周达非面无表情地看着周立群,“不得不说,你总是能用新的方式让我再次认识到你是个人渣。”
“……”
周达非继续道,“江一则自己也是同意分手的。
我认为这是他从跟我朋友谈恋爱以来干得唯一一件人事儿,因为他完全配不上我朋友。
我打他是因为他做了很多伤害我朋友的事儿——当然,在你眼里,他都'不、是、故、意、的'。”
“你能有什么朋友是江一则配不上的?”周立群感觉听了个天大的笑话,都要心梗了,“你也不把你们俩放在一起比一比!!”
“我一直觉得他完全配不上我朋友,”周达非又强调了一遍,“就像你配不上我妈一样。
希望这件事能让你有所觉悟,周立群同志。”
周立群气得顺手砸了他的本体茶杯,“你给我滚!!!”
周达非毫不留恋说滚就滚。
过了几分钟,那位刘老师进来了。
他看见地上的碎玻璃,叹了口气,“周教授,您也别老跟达非吵了,这都吵了十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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