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难度恋爱(29)
谭以星听他嗓音略微沙哑,走近更是满身浓重的烟味:“你怎么才回来,帮我签个字。”
“你还有脸问。我真是……”谢明江说到一半,却又话锋一转,从公文包里摸出三本书,一本比一本厚,“拿着,自己抽时间好好看,我说的可是好好看。”
谭以星分别端详,一本自制水蓝色封面,上印几个小字“B大自主招生真题集”,另外两本计算机编程教学,正要说话,谢明江已经拿了睡衣走进浴室。
谭以星喝了点牛奶窝在床头刷微博,等谢明江睡觉,结果谢明江拿了他写的那摞作业,又一本本认真翻阅。
灯光下,他两条眉毛斜立,满脸写着疲惫与不爽,可翻页的速度并不快,过了会儿突然注意到谭以星的眼神:“你不赶紧睡觉,看我干什么?”
谭以星扑到谢明江的胸口,谢明江白天琢磨了半天客户要求,晚上又接连参加了两个应酬,平时他在酒桌上不爱说话,也可以不说,但为了谭以星必须张口,说了一场就让他口干舌燥,声音嘶哑。这会儿更是头疼眼酸,但依旧吻了吻谭以星头顶:“怎么了,半夜又矫情上了?”
谭以星是有点少男心动荡:“谢明江,我怎么感觉给你添了麻烦,早知道冬令营这么难,我还不如不参加,考不上B大我还可以考别的大学,今年考不上我明年再考。”
他越说眼皮越沉,果然谢明江的怀里比哪儿都舒服,这人分明平时连动都不动,不是窝在椅子里,就是倒在床头,可身体结实匀称,谭以星很慢很迷糊地说:“谢明江……学习太辛苦了……”
谢明江无语地低头,果然谭以星已经靠着自己睡着,嘴微张着,隐约有口水要流出来的样子,很稳的把他放平,重新拿起作业本仔细检查。
周三中午方端到谢明江公司的这个办公楼来谈生意,路过到谢明江的办公室坐坐,进来就看谢明江皱眉认真翻看一叠文件,手边还垒着厚厚的资料,抬头看了他眼:“哦,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方端:“签合同,顺路看你最近忙什么。”
谢明江撂下文件,揉揉眉心:“给B大重做教务系统,最好开春就能投入使用。”
“这么赶?”方端坐进沙发,抿口谢明江秘书端上来的茶,等秘书走了,才分析道,“况且学校都小气,做个系统加上后期维护也给不了多少钱,你……”
“免费。”谢明江打断他,方端抬起眼皮,两人对视,谢明江冷哼了下,“给谭以星弄了个B大冬令营的名额,没办法。”
方端笑了,打趣道:“这小子可以,上高中有人给他捐电脑,上大学有人给他捐系统,命好。”
谢明江被结结实实地噎了一把,拿出烟点燃,猛吸两口,幽幽道:“他成绩太差了,捐系统估计也没戏,要是能把他弄进去,别说捐一个,捐十个,百个,我也认。”
方端:“他知道吗,我看他虽然贪玩,知道你这么玩命,也被鞭策了。”
谢明江摇摇头:“当然不知道,昨天晚上睡着了还在那儿哼哼压力大,我不想他有那么大压力,没必要。”
方端:“我发现你真的很惯他。”
谢明江看出来了,他就是故意来找茬的:“换你你不惯?”
方端笑了,再没吭声。
徐遥嘉就会一点c语言,没办法提供什么指导意见,倒是能给谭以星讲讲自主招生题的思路,上自习课谭以星做着作业,他就翘着二郎腿在那儿翻,谭以星佩服死他了:“你不做作业吗,你不背课文背公式吗?”
徐遥嘉十分淡定地说:“我作业早写完了,至于背课文背公式,我还用背?你这书还挺有意思,我钻研一会儿,你不懂直接问我。”
不仅徐遥嘉,谢明江也让他折磨的够呛,以前回来还能看看新闻,玩玩电脑,最近就算他时常早出晚归,也得讲编程,检查作业,什么活动都顾不上参加,什么休闲都不剩。
勤学苦练又两个月,期末考试结束,成绩还没出来,冬令营终于要来了,今年还不在A市举行,而是在F市,谢明江这边系统正做到白热化阶段,过年又必须放假,只得加紧赶工,没时间陪他去,只能把他交给百惠,给他俩定好酒店。
走之前谭以星依依不舍,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的,候机时始终拿着那三本书,翻两页这本,不妥,又翻两页那本。他就不是个学习的料,对着哪本都是愁容满面,谢明江看着他,又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太馊,事情办得太不到位,让他辛辛苦苦去一趟,和那些远远比他强很多的人竞争,打击他的自尊心。
谭以星很郁闷地抱着脑袋,头发被他揉成了个超级赛亚人:“记不住,谢明江,这指令我根本记不住。”
谢明江刚想出声安慰,该过安检了,不管考得多差劲自己都能接受,下一秒,谭以星就凑过来,眉飞色舞小声道:“这书不是你借的吧,我知道一种方法可以作弊,把透明胶带贴上去再拿水洗,但就是得撕书,哎——!”
谢明江朝他屁股就是一脚,恨不得直接把他踹飞。
其实冬令营就两天,还全是考试,头天早上的数学太恶心了,统共四道大题,三道谭以星没看懂,就一道勉强看懂了还不会解,考场里回荡着别人有条不紊答卷的沙沙声,幸好谭以星有过硬的心理素质,全程倔强玩笔,最后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公式,有关无关的写满整页纸。下午他都不想去了,更何况理综还不是强项,虚脱着进去虚脱着出来。
第二天的英语口语与笔试齐飞,但面试老师了解到谭以星勉强算个国际友人,始终面容带笑,不算刁难,下午的编程,嗨,别提了,因为有一个机房停电,全部同学在那儿陪着等,谭以星旁边有位仁兄潇洒地玩着俄罗斯方块,谭以星好事凑过去看:“哎,你不紧张吗,还有心情玩俄罗斯方块?……从哪里找的?”那仁兄爽朗笑道:“有什么可紧张的,你试试吗,我编的。”谭以星走着进去跪着出来。
谢明江让百惠订的票,百惠显然太自信,还订了个后天的票,留出一天准备带谭以星浏览F市的大好河山,谭以星哪儿还有那心情啊,现在只想跑到谢明江怀里大哭一场,后来想想还是算了,谢明江要是知道他考的这么砸,指不定怎么收拾他呢。
看百惠出了趟远门,千辛万苦的来陪自己考了这么一趟试,还考得不好,谭以星很不好意思的捐出谢明江发的微信红包,两人到附近某个据称颇为地道的重庆火锅店美美饱餐一顿,出来接近九点了,华灯初上,外面竟然无声无息地飘起了雪花。
百惠原本不会喝酒,现在能喝几杯,但量也不大,谭以星走在前面拉着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挺沉一大姑娘,还在那儿美呢:“下雪了,真漂亮,要是先生和咱们在一块儿,该有多好啊。”
谭以星笑出了声:“你想什么呢,他才不可能过来,就算过来了飞机也下不来,得迫降到其他地方。”
可走到宾馆大厅,喷泉旁边的沙发上显然坐了个人,见他们从旋转门进来,立马起身朝他们走近:“几点了,你俩还在外边疯呢!”
谭以星定住,百惠也松开了他的手,两个人都冻得耳朵发红,身上还带着点酒气,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个人,也许他们最近两天都在外面跑,显得有些风尘仆仆,谢明江好像格外帅似的,黑大衣合身又挺阔,围着条开司米驼色暗格围巾,就是那表情不是很和蔼可亲。
谢明江走到他俩跟前,先抬起胳膊到百惠头上,百惠马上笑着缩了缩脖子,他手没落下去。又挥到谭以星头上,谭以星也学百惠笑着缩脖子,但谢明江揪住他耳朵狠狠拧了把。
“太疼了。”谭以星瞬间不好意思和想念全部涌上心头,朝谢明江扑过去,谢明江愣了一下,旋即抱住他。
“谢明江,我考得不好。”
“知道。”谢明江背靠床头,眼神不错地盯着电视屏幕,谭以星就从自己的胳膊弯里钻上来。
谢明江订的还是最贵的套房,温暖舒适,和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百惠连电视都没看,已经睡了,谭以星洗完澡裹上赶紧浴袍,也很满足的缩在谢明江怀里……打游戏。谁让谢明江一副长途劳顿的样子,不想搭理他呢?
谭以星刚开始还躺着玩,后来战况太激烈坐着玩,正到关键处,谢明江点点他肩膀:“哎,我说。”
“啊?什么,过会儿再说。”谭以星顾不上那许多,可谢明江偏不管,任性抽走他手里的手机,拿着烟放进嘴里,然后把打火机扔给谭以星,意思是给他点烟。
谭以星顿时气吼吼:“没长手啊你。”边说边为他把烟点着。
谢明江浴袍半敞着,额发柔软的在额前耷拉着,慵懒地笑出个气音,并没把烟拿开,而是很含糊地说:“你在这儿我干嘛还要自己用手。”
这话说得也太那个什么了,谭以星听完瞬间狼变,直接就把谢明江推倒在床头。
第51章 耀眼的星
虽然考得一塌糊涂,可谭以星也不是完全不在意,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等了一个月,初试都没过,寒假过完了,一模在即,徐遥嘉摸着他的头安抚他:“没关系,你这么想,就算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过了,那最多给你降到一本分,五百多分还是靠你自己考。”
谭以星郁闷地趴在桌子上,不接茬。
徐遥嘉一手按住他的头,半个上身压他肩膀上:“不过我也能理解你,是挺惋惜的,不但你,谢明江也被折磨的够呛,还拱手送人一套系统。”
谭以星本来正自己痛苦,听这话立刻把徐遥嘉推开,坐起来:“你说什么?什么系统?”
徐遥嘉双手抱肩:“哦,你不知道啊,谢明江为了给你要这个名额,答应给B大白做一套教务系统,不然你以为你凭什么去参加冬令营?”
谭以星的心情顿时千斤重,摇着徐遥嘉的肩膀:“你怎么早不告诉我?你早点告诉我,我还能更努力一点,完了,谢明江这下肯定想打死我。”
徐遥嘉被他晃得头晕:“松开。”然后用手肘支着桌子,“我也是过年听我爸说的,我爸也是从饭局上听来的,等我知道你都考完了,我想你应该也就不关心这事儿了吧。”
“我怎么可能不关心?”谭以星反驳道。
这个寒假谢明江对他很体贴,知道他考得不好,对这件事儿连半个字儿都没提,原来他还想都放假了,谢明江也不知道多带他和百惠到外面玩玩,依旧每天早出晚归,也就过年休息了几天,原来他把这个机会搞砸了,谢明江还得硬着头皮继续给他善后,几天前出结果,那人也只是冷哼两声,预料之中的样子,继续翻他的报纸。
徐遥嘉撇撇嘴:“反正你也没过,这学期好好学习吧,你进步空间还大得很,一举考上B大,也不枉谢明江为你鞍前马后了。”
谭以星并没有因此而展露笑容,乐天派派不上用场,他还是很郁闷。
晚上回到家,谢明江正坐在客厅看电视,谭以星走过去乖巧地往他身边一坐,平时谢明江这张不苟言笑的侧脸一点儿也不讨喜,可今天谭以星看着他,心情复杂极了,自己成天给谢明江找麻烦,让他又出钱又出力,他虽然总是喜欢吹胡子瞪眼,关键时刻却从没说过自己一句。
谢明江正聚精会神地看屏幕,慢慢感觉到点儿不对劲,偏过脸瞄了眼谭以星:“干嘛盯着我看,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谭以星很不好意思,胡乱瞎编道:“我看你长得帅。”
谢明江眼神直了下,游移着偏过脸:“无缘无故的夸我,又想什么歪点子呢?”
谭以星动了动,马上缩进谢明江的怀里,谢明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跳,眼疾手快地抱住了他,把他的头搁在自己肩膀上
谭以星一下又一下的亲谢明江的下巴,谢明江体毛不重,胡子也不用天天刮,不过今天应该是新刮过的,下巴很清爽,被谭以星亲着,语气似乎跟着身体放松了:“你今天怎么回事?”
谭以星抬起胳膊绕住谢明江的脖子,下定决心表志向:“谢明江,我决定了,我要努力学习,靠自己考上B大!”
谢明江晃了下脖子,轻轻笑一笑。
谭以星伏在他怀里,感受到他胸口因为笑意而起伏,自己可是诚心实意说的,没想到谢明江并不认真看待,不由得有点生气,拽了拽谢明江耳朵:“干嘛?不信我啊!我很认真,从今天晚上开始,我就要正经努力学习了。”
谢明江还是笑,但绕过来的手在他额头上抚摸:“没不信,我就希望你这点儿热血多沸腾一会儿,别吃完饭就熄了。要是你能考上,我什么都答应你。”
谭以星仰头看着谢明江的半截侧脸,心里对他喜爱简直无法表达,又确定了一遍,这世界上真的再没有谁比谢明江对他更好。
谢明江知道他肯定在学校里受了点儿刺激,却不知道是什么刺激,这热血还真的沸腾挺持久,最近不再懒惰,像变了个人,晚上写作业再也不嚎天嚎地,早起的饭桌上还知道背单词,背课文。
谢明江看着他那样儿,觉得可爱又心疼:“吃饭的时候就专心吃饭,看书不差这一会儿。”
谭以星:“那你吃饭的时候不也看报纸?”
堵得谢明江来气,自己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冷哼一声,举起报纸遮住谭以星的脸。
谭以星吃完早饭,凑过来趁谢明江不注意,亲了亲他的嘴唇:“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这个学渣时间不多了。”
谢明江还是沉着脸:“什么叫时间不多了,话要说完整。”
谭以星笑笑,转身走出饭厅拿书包,谢明江放下报纸,默默听他在客厅里窸窸窣窣地背书包,穿鞋,然后消失在门外。
以前谭以星自己也不上心,谢明江总恨铁不成钢似的督促他,现在他认真得不得了,谢明江又怕B大这个标准太高,他万一高考发挥不好,心里太难受。
点起一根烟,咂摸着坐在那儿抽,其实最近一段时间,有很多次,他打算跟谭以星说,没关系,慢慢来,自己有的是时间等他进步,有的是耐心陪他失败,不论以后怎么样,自己都会一直养着他,管着他,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还没试就说他会失败,那样的话他听了会泄气。
百惠出来,见谢明江表情沉郁,不知道他现在有什么可不高兴的,走过去道:“先生,阿星现在这么乖,你还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谢明江把烟蒂摁灭,挑眉毛无奈地笑了笑:“你个丫头片子,不懂。”
百惠来劲了,凑近一步:“我怎么就不懂了?”
她跟谢明江很久,对谢明江很会察言观色,这会儿感觉得出来他心情并不是真的差,果然谢明江双手垫在下巴下面,许久,很难得地坦露心扉:“这么跟你打个比方。”
“什么?”
“你有个特别心爱的玩具,好不容易把它拼好了,放在谁也不能碰的地方,期盼它有天能自己跳下来会走路。结果某天它真的能走,你又提心吊胆它走得歪扭七八会摔跤,自己为什么要强迫它走路呢。”
百惠听完,抿着嘴默默笑了。
三月翻篇,四月A市开始了连续的下雨,等放晴时不知不觉五月的步子也近了,晚上谭以星写卷子,谢明江给他订卷子,改错题本,谭以星语文不好,不然今年就让他试试DSE,不过时间赶不上了,好像还得学香港教材,谢明江心里谋划,但不敢提。谭以星在那儿勾着腰,拧着眉毛,手里笔不停,他现在握笔姿势没有以前好看,不过写字速度快了很多,不,应该是说快了太多,不知不觉他中指和大拇指内侧都有薄薄一层茧。
睡觉前谢明江拿着他的手看,本来谭以星指根和掌心连接的地方就有点茧,那是练竹刀练的。
“你还有练东西这么勤奋的时候。”
谭以星打个大大的哈欠:“没办法嘛,我爸会过来看的。”
谢明江微微一愣:“他常来看你?”
“不常来,就是因为不常来,所以练得好一点比较不会让他失望。”
谢明江把他一把搂进怀里:“谁还真能对自己儿子失望?”
谭以星哼哼哈哈地附和着,眼皮越来越沉,谢明江搂着他,觉得自己很有一番道理,谭以星之所以叫谭以星,也许父母就把他当成天上的星星似的,其实他们很爱他。
谭以星半梦半醒,胡乱应道:“也许吧,天上的星星一大把,有什么可稀奇的?”
谢明江的煽情来得毫无缘由,像是一把火灼烧着自己的五脏六腑,很投入地在谭以星耳边说起了甜言蜜语:“是吗?就算是,你也是最耀眼的那一颗,起码是我心里最耀眼的。”
可惜谭以星没有听见这么浪漫的话,已经睡得很沉了。
三模过后,谭以星的最好成绩就是四百出头,五月底照完了毕业照,六月的头一天,学校都不叫他们来上学了,留下一周时间答疑,谢明江干脆也不上班,在家陪着他。
百惠每天变着花样给谭以星坐吃的,又怕他中暑,又怕他着凉,其实家里的空调十分宜人,温度很舒服,只是谭以星比较紧张,平时的活泼能说都不见,沉默许多,谢明江和百惠看不出他是累的还是害怕的,饭桌上他把青豆虾仁里虾仁挑挑拣拣,谢明江见了,长臂一伸,一颗颗帮他挑到他碗里。
“百惠,以后做虾仁就清炒虾仁,别放青豆了。”
百惠忙点头:“知道。”
谭以星平时脸皮厚得跟什么的似的,这会儿脸上红晕一片。
他以前从没想过有天会参加高考,反正上高中的志愿征询就算胡乱填,老师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不过那是在东京,短短一年,他的生活发生了很多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