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在德令哈(73)
“不知道,我没多问。”奚山聚精会神地开车,一副“随便你们安排我都可以”的样子。
“祝哥齐姐他们不一起吗?”
听见这句,奚山说:“祝以明去成都找江海了,齐星有男朋友,节假日,大家做想做的事就行了。”
“所以,”池念内心打鼓,不确定地问,“你也想和我一起跨年?”
奚山笑笑:“不给?”
“哎?”池念慌乱片刻,“没有,挺好……”
低头喝了口咖啡,池念的视野里掠过一抹过节的红灯笼。
新的一年,倒计时11小时。
和奚山一起去阑珊店里吃了饭,下午帮忙收拾后,红火了几个月的书吧也提前进入假期状态。卓霈安和陶姿前来,四个人找不到打发时间的方式——桌游人太少,小霈不会打麻将,玩密室又得排队——最后索性在观音桥看了场电影。
爱情片,典型的青春疼痛结合破镜重圆,剧情很老套,胜在画面精致配乐引人入胜。池念看得还算投入,但奚山好像半点触动都没有。
仿佛最后一天,对奚山而言也只是平常的一天。
卓霈安买的票属于跨年表演,开场比寻常时间要晚。入场时,里面已经不少人了,喧闹的说话声霎时扑面而来。
虽然去过酒吧,但池念很少听livehouse,灯光大亮,场馆密闭,暖气开得很足,让他有点儿不太适应。进门后没多久,卓霈安和陶姿就不知钻去了哪个角落,池念情不自禁地跟进奚山,唯恐过了会儿关灯,他会再也找不到人。
人太多的地方,池念不敢去抓奚山的手。
也许他还被“我们只是朋友”的认知禁锢着,尽管隐约觉得奚山对自己有好感,他也非常清晰地明白自己喜欢奚山。
没捅破窗户纸之前,私下的打闹与暧昧对双方或者是享受,或者是小心的试探。换作公共场合,见别人成双成对,池念却总没办法那么坦然地和奚山牵手,去抓他的胳膊或者把手放在帽子下取暖。
就像……总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奚山的脚步停顿一下,他似乎找到了哪里适合等待开场,头也不回地朝池念伸出手,声音能穿破人群嘈杂。
“拉着我。”他说。
池念脸颊微烫,不作声地勾住奚山的小指。
喉咙有点干,左眼尾跳个不停,看向空无一人的舞台时池念莫名地紧张,就像有什么即将发生。他勾着奚山的手指,在阴影里藏起两个人知晓的亲密。
十点钟,演出准时开始。
率先登场的是个小有名气的乐队,场内不少粉丝,他们的乐器才刚刚响动,声浪便配合地扬起风帆。主唱很会煽动氛围,仅仅一首歌,场内的窘迫就已经被燃烧殆尽了,他喊“都浪起来”,欢呼差点掀翻屋顶。
演出逐渐热闹,一个小时后宣布中场休息五分钟。
“我看了节目表!”周围讨论太大声,池念不得不也提高嗓门凑近奚山,“等会儿有个你可能还算喜欢的,你车上放过他们的歌!”
奚山想说点什么,但又实在不习惯说话靠吼,只能摸了下池念的头发。
“开心吗?”池念几乎贴到他身上了。
外套脱掉之后,池念里面是件乳白色的羊毛衫,略宽大,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骨。因为热,池念的脸有点发红,刘海贴着额头,奚山手指一拂,替他整理了一下后看见池念更加惊喜的神情,目光却闪躲开。
此后接近一个小时,池念都不太敢和奚山对视了。
环境作祟吗?还是因为人太多?奚山今天尤其黏他,握在一起的手没有松开过,紧贴着,汗湿了也不放。
他被鼓点节奏敲击得心神不宁,奚山的脉搏贴着他。
他们的心跳在同一频率,不停地跃动,越来越快,在灿红的背景光中让池念眩晕。
越靠近零点,场内气氛越火爆。
最后一支乐队登场,清脆的响指声后场内灯光一闪,吉他响起来了,插了电的声音紧接着是鼓,场内的绚丽灯光换成单色的粉,照亮每个人的脸。
这首歌,池念在奚山的车里听过,很好摇晃。前面的女孩跳得太投入,带动不少人跟着节奏乱蹦,手臂挥舞,跟着小声地哼唱,如果头顶再悬挂上一只彩色玻璃球,随着节奏不停闪烁转动的话,会像回到了90年代的舞厅。
池念跟着摇头晃脑,握着奚山的手上下摆,他背对舞台,奚山抬起另一只手护住旁边不让池念被别的人撞到。
歌词含糊地唱,音乐充盈耳膜,这里明明摩肩接踵,他和奚山却又像站上了与世隔绝的孤岛。
“只在今夜,想你一万遍”。
短暂的互动后第二首歌开始,迷幻紫色淹没在雾气中,偶尔闪烁,仿佛流星划破夜空。
节奏比先前轻快一些,观众无论是不是乐迷都已经全情投入到了这年的最后时刻,跳动,摇晃,和旁边的人一起笑着跟唱。
“带我走吧,带我走吧,”
“带我走吧,带我走吧。”
……
紫色的灯光成了一条宽阔河流,池念抬头盯着奚山,突然不跳了。
他们不知什么时候被挤到了角落里,奚山脊背贴着墙,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折出一条深刻的阴影,那双眼中,紫被映照成青海落日天空的颜色。
池念想吻他的欲望在这时缓慢升高,膨胀的盐湖水从他的脚底漫上来,淹没脚踝、膝盖、胸腔,让他呼吸困难。
再一次到了副歌,离零点越来越近了,池念突然拽住奚山的手。
奚山以为他有话对自己说,配合地朝他倾低身体。
池念的手稳住奚山两条胳膊。
就在这时,紫色的光骤然熄灭,全场陷入突兀黑暗中。乐队还在演奏,只是音量渐渐地小了,他们还在唱:
“还在燃烧的心,要把这里照亮……”
喜欢一刻也停不了,就在此时此地如同日落最终的光从云层中喷薄而出。
池念抬起头,一个柔柔的吻印在奚山唇角。
屏幕忽然打出巨大的如同电影开幕的倒计时数字,有乐迷立刻反应过来livehouse的用意,大声地喊:“倒计时!”
“五!”
池念放开奚山匆忙地想背过身加入这场狂欢。
“四!”
一只手拦住他的腰,往前一带。池念重心不稳,撞在奚山身上。
“三!”
喊痛的声音被呼吸贴近叫停,奚山含住他的唇。
“二!”
湿热的吻,轻轻地吮他,又舔过他的唇缝。
“一!”
浅尝辄止地结束。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奚山说,额头抵额头,又亲了一下池念的鼻尖。
他曾经说过这颗痣很特别。
灯光突然大亮,周遭陷入无与伦比的喧哗,此起彼伏,新年快乐,歌声与吉他、鼓点交织成了一片。所有人都在大声问好,拥抱陌生人或者朋友,没有飞上天空的五彩气球与烟花绽放,辞旧迎新只存在于简单的四个字中。
池念被过于炫目的色彩激得眼前一片白光,他紧紧地闭上眼,耳畔,奚山的呼吸又暖又潮湿。
“念念,新年快乐。”
第58章 黎明
“念念,新年快乐。”
说完,奚山仿佛不好意思了,他捏着池念的肩膀让人面向舞台,从身后搂住池念,亲密地将下巴靠在池念肩膀上。
直到乐队唱完这首跨年的歌,池念都没完全回过神。
外套在进门时就脱下来寄存在livehouse的存包处,他们两个都穿着样式简单的宽松羊毛衫,也是一起买的。奚山这天没扎头发,剪短了一些,抱他的时候碎发扫过池念的耳朵,随小动作让他心口也一阵酥痒。
后面再唱了什么歌词,池念全没听见,只有那句“带我走吧”在耳畔回荡。
他抓着奚山扣在腰间的手,感受对方抬起手指和他触碰的温度,内心又酸又甜地想:我们这算在一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