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五条悟握住他手腕的时候,他没有挣扎,而是一直看着对方。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才会不愿意坦诚一些,”五条悟的声音还带着笑意,在一堆杯盏相碰的背景音中显得格外清晰,“不过我也有不想告诉别人的事,人总归是孤独的。身份不同、经历不同,感情不通,总有些经历是要放在自己心里的。”
“但是如果有谁能感受到同样的情感,这种孤独感应该也会消失吧。我觉得这种事还挺让人开心的。”五条故意悟俏皮地说,眼睛却没看佐助,“所以你要不要放松一点,和我分担一些,精神上也要排毒才能健康啊~”
他似乎是真心实意在为佐助考虑,听起来就像一个真正的大人一样。
佐助垂眼看着对方的左手,那只手平日里修长而有力,这会儿指尖却带着凉意,连带着抓他的力道也小的不行。只是搭在上面,他随时都可以挣脱。
说谎。他想。你不开心。
嘴上说让佐助依靠自己,心里想的却是“能不能帮我分担一下,就一点点”。
一周前他感受到的那阵细微的抽痛,刚才突然变得沉重起来,沉甸甸地压在心上,甚至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突然也觉得有些怅然,要是当年自己也能像现在一样体会到鼬的心情,或者其他人能体会到他的感受,说不定一切都会不一样。
也许是佐助沉默的时间太久了,五条悟看了他一会儿,开口时语气还是和之前一样轻松:“不愿意吗?那也没关系,想找我倾诉随时都可以哦~”
还是觉得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佐助觉得自己就像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在重温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另一半还在试图思考“我可以相信他吗”。
果然还是……
他抓住对方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移开了一点。
五条悟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很快就放开了,顺从而无力地垂在他的掌心。
谁会不希望有人能真的理解自己呢?即使只是最浅显、最简单的那种。所以只有今天晚上,就在这里,让他稍微放纵一次吧。
佐助想,就当发善心了。
走出这扇门,就停下这一切。
他把右手翻过来,掌心向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手腕一紧,被人轻轻拉了过去,抵在眉间。
雪白的发丝下,被努力控制着的气息扑在桌面上。
似乎只有几秒钟,又好像过了很久,五条悟抓住佐助的手放了下来,抬起头时眼睛亮晶晶湿漉漉的,像波光粼粼的湖水。
“真温柔呢,佐助。”
温柔到他想抢走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五条悟想,不过佐助知道会生气的吧。还是不知道的好。
然后他看着佐助静静笑了起来。
这个笑不知为何让佐助有些警惕,甚至有一瞬间的毛骨悚然。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连带着刚才那种巨大的窒息感也消失了。
他把这一点告诉五条悟之后,对方看起来有些惊讶。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主人的特权’?”他沉思了一会儿,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佐助觉得刚才心软的自己简直是傻瓜。
“放手。”他试图把手抽出来。反正不接触也能感受到双方的情绪,抓着他的手腕有必要吗?
“电我我也不会松手的。”五条悟反倒抓得更紧了一些,还翻了一下手,让自己的手垫在下面,从下往上抓住佐助的手腕,“绝对不松。”他以一种堪比小朋友在家长面前耍赖要玩具的语气说。
佐助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对鼬说过话。三岁之前没有,三岁以后更不会有。
束缚的另一端又传来了对方不那么明亮,但似乎轻松了一些的情绪。
“……随你。”佐助换了左手拿筷子,自顾自地夹了菜往嘴里送。
还没搞清楚这是怎么起作用的,还需要多试几次。
他最终还是没有松开手。
店家把餐盘收走,给他们上了甜品——五条悟把菜单上所有的甜品都点了一遍,不把桌子清理干净是绝对摆不上的。
为了让人能找到他们,佐助被迫在和五条悟手拉手的情况下解开了一小会儿幻术——其实只是拉着手腕。
侍者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估计是以为他们喝多了,见多了人们在酒后会做出的各种事情。就比如现在,佐助身后的两个大叔已经一边流泪一边抱在了一起,一个哭诉女儿太过暴力,一个说上司完全是斯巴达做派。
已经是深夜,店里的人一点都没少,反倒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变越多。
五条悟揉了揉眉头,眨了几次眼睛。
“怎么了?”佐助问,也许是空气中酒精浓度太高,他现在也放松了许多。
白发青年小心翼翼地叉起一个抹茶大福咬了一口,嘴角沾了一点绿色的抹茶粉,垂着眼睛,看起来有点可怜。“人太多了,眼睛有点累。”
佐助想起来,自己把他的墨镜打飞了,所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挡住眼睛。
“……走吗?”他问。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抗拒这个想法。
走出这间居酒屋,他们就要回到之前的距离了。他又要变成一个人了。
“不要,”五条悟把另一份甜点拖到自己面前,“我就要在这里吃。真的没有那样的幻术吗?说不定很有用呢!”他执着地盯着佐助。
佐助一手扶着杯子,另一只手松松地搭在对方的腕间,视线下意识地放在他的脸上。
那双眼睛还是很蓝,但好像已经不会被他错认成另一个人了。
他的眼睛变红了一瞬间。
五条悟新奇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周围像是被罩了个半透明的罩子,虽然能感觉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信息一下少了大半。
……
“我也有过一个朋友,叫漩涡鸣人。”佐助迟疑了一会儿,说。“……不准感知我的情绪。”他立刻补充了一句。
白色短发的男人用鼻子发出一声疑问的轻哼,眼睛还盯着周围看来看去,等佐助自己往下说。这种不太在意的表现反而让他轻松了很多。
他想了一会儿到底要怎么描述自己和鸣人的故事,最后还是放弃了。
“我想杀他,失败之后就到这里了。”
“……中间少了很多情节诶——”五条悟不满地抗议道,“哪有你这种只说开头和结尾的故事!而且说得好像这个世界是流放地一样!”
“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佐助回答道。
白发男人不开心地拽了拽他的小臂,“没有硝子二号吗?”
“樱……不太一样,”他想了想,“虽然也是医疗忍者,但她一拳就可以把训练场整个掀翻了。”
五条悟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哇哦,”他感叹道,“活下来很不容易吧。”
“大概吧,”佐助说,“我叛逃很多年了。”
对面的人笑了起来,“我说了,不会放开手的。”
第三十七章
离开居酒屋之后, 佐助主动拉开了和五条悟的距离,把他的手挣开。
“怎么啦,”后者委屈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两步就赶了上去, 试图把手搭在少年的肩上。“一出门就要把我甩开吗?”
他们最后达成一致,不会主动探知对方在想什么——虽然佐助对五条悟本人的性格不感冒, 但在这种事情上,对方还是会尊重他的意见。
今天他说了自己不会说的话,做了不会做的事。
明天就可以重回正轨了。佐助想。
“我们继续保持距离就行。”他淡淡地说。放慢脚步,一下就落到五条悟身后。
五条悟转身看着他。
后面走来了几个喝得醉醺醺的上班族,路上出租车驶过水洼发出清亮的唰唰声, 路灯从巷口投来, 让佐助的脸隐没在阴影中,看起来不太真切。
好像之前在居酒屋里的是另一个人,现在对方又戴上了面具,变成了之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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