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剑鞘上小小的“焰”字。
鼻尖萦绕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淡香。
齐晟不清楚这木材是什么来头,但他认得那作为点缀的裂纹红石。
此乃万血珠,传说中能够永驻容颜,保尸身不腐,祛病去灾的宝贝,更有延年益寿之效。
据记载,此物一旦现世必然会引起一阵腥风血雨。
而现在,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自己手中。
作为......一柄木剑的装饰。
“......”
齐晟心绪翻涌。
他极其缓慢地回过头。
预想中池州渡的脸并没有出现。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棕色的绒毛。
池州渡弯下腰,将手递到小人跟前摊开,他的掌心卧着一只格外乖巧的小野兔。
野兔幼崽只比齐晟小上一些,但胜在憨态可掬。
它直往齐晟跟前凑,很亲人,与在花云间的那只暴脾气不同。
齐晟反应慢半拍地伸手抵住,而后抬眼望去。
池州渡的浅眸染上了昏黄的烛光,融化了里头堆积如山的冷漠。
“捉来陪你。”
【作者有话说】
跳着章节写完才发现没有更新(T^T)小剧场:池老祖在林中走着,忽而与一只野兔四目相对。
池州渡:“……”
野兔:“……”
池州渡:“带路。”
野兔:“……”
野兔瑟瑟发抖地带他来到了自己的小窝,池州渡挑选了一只最好看的揣进怀里,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兔妈妈原地啐了一口。
第82章 自我怀疑
月华笼罩之下,万物得以安眠。此时无声。
却有什么被突然惊醒。
这双眼睛里,何时藏了这么多本不属于它的东西?
齐晟久久没有移开视线。初见时。
这双眼睛疏离冷漠,眼中分明有万物,却容不下万物。可此时。
池州渡眼中有了希冀,有了灵动的情绪。
漂亮了许多,却也脆弱了许多。
齐晟并非蠢笨之人,他心中明白。这些。
大抵是他一手造成的。
因为一己私欲,因为鲁莽。
他端着君子做派,看似处处为对方考虑,像是什么极好的人。
可时至如今齐晟才恍然,自己其实也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因为他记起了“寒梅”起初的模样。
寒梅只有在冬末才是寒梅。
他看上了这样一株寒梅。
但冬日太冷,他无法在此久留,于是他心生贪念,强行带来了春天。
他在春日里对其无微不至,尽自己所能去照料它,一日比一日喜欢。
可慢慢的,初春一过,雪被融化。
寒梅渐渐显露出不同的一面,他心中的热烈也慢慢淡去。
在看清春光下寒梅的刹那,他失望至极地转身离去,因为那不再是他想要的模样。直到有一日。
他再次来到这个熟悉的地方,不经意一个抬眼,突然看清了寒梅低垂的枝丫。
他一愣,忍不住走近了些。
它何时变成了这般模样?
他想起了初见的雪夜,月华之下的梅花傲雪凌霜。
再一抬头,春光明媚,是自己喜爱的模样。
衣袖传来被拉扯的感觉,他再度低头。
原来是低垂的枝丫绊住了衣裳,他一拽,这一整株梅花都摇晃起来。
它变得像是春日中的花,与四周的花草融为一体,却不再是他喜爱的模样。
可带来春天的是他,毁了它的也是他,心中埋怨的还是他。
那些时日的悉心照料,究竟是照料着寒梅,还是照料着自己私心之下的“喜爱”?
那一刹那,他醍醐灌顶。
从头到尾,造成这一切的,都是他。都只是他。
“小晟,这世上有许多事只要开始了,怎么选都是错的,一步错,步步错。”
齐晟耳边响起了师父郑风的话。
那时自己是如何回应的?
“错了便认错,及时止损不再错下去便是。”
师父摇了摇头,转而看向天上的月亮,喃喃自语。
“可你那时,该向谁认错呢?”
这句曾经对于他而言十分难懂的话,像是终于靠岸的小舟,重重撞在齐晟心头。
是啊,该向谁认错呢?齐晟哑然。
池州渡任由他看着,也不出声打扰,直到怀中的兔子蹬了蹬腿。
齐晟这才如梦初醒,仓惶地背过身去。
池州渡垂眼,起身将幼兔扔到门外。
兔子饮过他的血,寻常情况下是不会死的。
傀丝在门前圈了块地方,幼兔乖乖挪了过去。
池州渡转身插上门闩,朝床边走去。
那木剑被扔在一旁,齐晟一声不吭地背对着他。
隐约透露着一股低沉的气息。
池州渡在床边坐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木偶的身子。
“齐晟。”
齐晟闭着眼,向来平稳的心跳却被搅乱。
一只手将他抱了起来,脸被迫埋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池州渡的怀抱沾染着未散的寒意,却莫名令人犯困。
眼前一片黑暗,感官反倒更加敏锐。
他们贴的很近。
齐晟能察觉到池州渡喉结滚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最终却只是抬起手,一下下轻抚他的背。
一阵带着冷淡气息的风熄了烛火,齐晟紧绷的心弦也在不自觉间松懈下来。
他不是会随意放松警惕的人,大抵是池州渡使了什么手段。
齐晟攥紧了对方的衣袖,呼吸逐渐绵长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如同梦中之语的低喃。
“......别难过。”
池州渡垂首,浅眸中盛满了金光。
金光并不刺目,温和地铺满了入眼每一寸地方。
可惜除了他,没人能看到。
幸好除了他,没人能看到。-
夜是冗长乏味的。
心存执念的人死后会化作点点萤火似的灵,徘徊在世间的角落。
青衣在林间一闪而过。
寂静无人的山洞四周没有活物的踪迹,却不乏萤火似的灵。
有些暗淡,有些明亮,有些散发着诡异危险的光芒,有些则木讷随意地漂浮着。
他早已习惯这一切,每每绕过三棵树,眼前的景象就随之变换一番。
直至风的痕迹消失,他才停下脚步。
眼前赫然是一处阴森隐蔽的山洞。
池州渡抬步走了进去,浅眸中倒映着点点萤火。
这些灵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洞内的场景。
玄九闭着眼,盘腿而坐。
四周布满了傀丝符纸,将她牢牢围在正中。
他隔着万千漂浮着的灵望向玄九。
忽然想起了两百多年前他炼出玄九时的场景。
血池之中煞气弥漫。
阴木成骨,精血为肉,还差一魂。
他在山中不知耗费了多少个日夜,终于在某一次闭眼后练成了离魂术。
这一魂没入血池,煞气冲天而起,而后又缓缓散去。
细密的傀丝编织出一件红衣缓缓落下,浓雾之中走出一道身影。
两道身影同时抬手。
傀丝在半空缠绕,于蓝焰间化为灰烬。
红衣傀不疾不徐地朝前走,在池州渡跟前站定之际,脚下的血印恰好消失。
往后望去,血池之外,鲜红的脚印由深至浅。
池州渡望着眼前的红衣,眼前闪过模糊的画面。
一道红色纤细的身影曾将他整个拥入怀中。
浑身的剧痛已成家常便饭,于是温暖成了最为鲜明的感受。
而那红衣最终融于血和火中,他站在遍布着鲜血的门前,垂眼望向手中残破的纸,默默揣进怀中。
他认字不全,在世间漂泊了两年,才知晓了这两句话如何念。
“八劫已渡,九见朝露。”
脏污的手变得修长干净。
青涩稚嫩的嗓音与低沉悦耳的嗓音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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