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血肉模糊的手握着匕首,湿热黏腻的血迹一滴滴地落下,像是钟乳石洞里累月落下的陈年旧雨。
那人动作迅疾果断,目光坚若磐石地望着那扇门,以一股无人可阻的气势劈墙裂石。
黑暗中,曲文星看不清方宸的表情,只能看见那一双冷静而偏执的眼瞳,像是疯狼。
‘轰隆’一声。
墙上那门形暗纹被方宸硬生生撬开一个缝隙。
方宸扶着墙大口喘息,血手印像是嵌在了墙上。
他回过头,想要说什么,曲文星却双手双脚地爬到了远处,缩在墙角,失声吼道。
“我不要进去!!我不想死,我...我努力活到了现在,我不想为了...你的事被牵连进去!!方宸,我没做错什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陪着你死在这里?!”
方宸似乎怔了一怔,但脸上那极淡的错愕瞬间褪去。
他走向夏旦,微微弯腰,说了什么,然后自顾自地走进了黑暗里。
甬道里安静到能听见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曲文星抱紧了被丢弃的自己,朝着夏旦闷闷地说着:“他走了。夏旦,他抛下我们走了...我早就知道,伪善的人比坏人还要恶毒。他假装一副处处为我们好的样子,实际,根本就没有在意过我们。人活着还是要靠自己,善良这种东西,在生死面前一文不值。夏旦,我们快死了...”
他绝望地掩面,碎碎念了很久。
哭嚎还没尽兴,手却被夏小丫头执意掰开。
“我都要死了,哭一哭还不成吗?”
曲文星满脸的泪,委屈地看向夏旦。
夏旦歪了头,似乎很疑惑地看着曲文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哭。
小丫头用手背替小蘑菇耐心地擦了擦眼泪,笑弯了眼。
在她身后,黑色长靴重回视野,方宸高挑的身影自黑暗中出现,手中拎了两只冰凉的溶剂瓶,那瓶子看着很熟悉,像是从夏旦那里借来的。
曲文星脸上泪痕犹在,面前忽得飞来一小瓶水,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方宸将其它的水递给了夏旦。
“里面死路,但有水,喝吧。”
自己则拢上了那扇暗门,然后大步走到远处探路。
夏旦挪到曲文星的身边,替他把溶剂瓶打开,然后怼到了他的唇边,催促他快点喝。
曲文星讷讷地喝了两口冰凉的水,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他偷偷地看了一眼方宸,又看了一眼夏旦,脸上难免有些不自然。
“他刚刚跟你说了什么?我以为...”
夏旦打着手势。
‘他说空气很凉,湿度又很大,极大可能是有水源的。所以让我在这里守着,他进去找找水,很快就出来。他还让我告诉你,猪圈在屠刀没有砍下来之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曲文星焦躁地抓了抓头发,扑在夏旦肩头忍不住地叹气。
夏旦:“?”
曲文星:“刚才没死成,但我估计我一会儿就要死了。”
方宸正聚精会神地找出路,身后却响起噼里啪啦的脚步声,接着,就是曲文星囔囔的鼻音。
“方哥...”
“找路吧。”
方宸直接打断了曲文星的话,将刚才的事直接揭了过去。
这种误解的话他听得太多了,他只觉得寻常,已经不会觉得太受伤了。
偏偏这时,方宸想起了温凉。
想起了,那人不经意的撒娇和调侃,还有那看似漫不经心的笑眼背后藏着的一针见血。
他是不是也经受了同样的误解和伤害,才练得一身刀枪不入?
方宸被心口隐约的酸楚惹得一怔。
他为什么要这么替温凉难过?
方宸觉得自己大概是累得情绪化了。
他失笑,随即沉了一口气,手中的匕首嵌进了石缝中间。力道没使对,匕首的金属柄直压进掌心的那道大口子里,硬生生撕裂了几厘米。
“嘶...”
饶是方宸再能忍,这时候也不由得轻喘了一声。
就在他咬着绷带止血的当口,忽得,耳畔出现了一声渺远悠长、若即若离的呼唤。
‘狐狸。’
声音几经停顿,绵长悠远,似借风寄来一叶留言。
方宸淡淡的表情僵在了脸上,连同呼吸和心跳。
那是...温凉的声音?
方宸努力分辨,却又没了回应。
他已经分不清那是自己在绝境中的幻觉,还是温凉真的在黑暗尽头朝他奋力地呼唤着。
他扶着墙,抹了一把下颌挂着的汗珠,目光忍不住向甬道远处投去。
这是第一次,方宸强烈地感受到,或许,有人在夜路尽头等着他。
不问缘由、不顾艰辛,守着承诺,在远处坚定地等着他。
有人眉目如画,倚墙轻笑,殷殷如桃,灼灼明烈。
漂亮得令人讨厌。
苡橋
方宸用掌根压了压眉心,烦恼地轻笑一声。
“我大概真的...”
方宸放下了眉心的褶皱。
他捏起匕首,重又砸向墙壁。
这一次,动作比之前还要更加干脆利落,像是急着要赶去见什么人一般。
曲文星一转眼,人都快不见了。
他连滚带爬地起来,小心翼翼地跟在方宸身后,一路吹着阴森森的风,他不安地问道:“方哥,就这么直接...砸啊?”
“我赶时间。”
“可万一...”
“我很急。”方宸微微偏头,勾出一个极淡的笑,“要是走错了路,我直接把这洞炸了怎么样?”
曲文星:“……”
完了,方哥真的疯了。
他们还能活着出去吗?
第六十六章 第42号数据库
金融与经济中心的大门微微敞开。
里面响起细碎喘息和靡艳低吟,像是午夜盛放的食人花正肆无忌惮地吞吃着新鲜的血肉。
荣忻单手撑着桌子,眼神迷离染着水光,眉梢唇角弯着,像是吃饱的餍足。
她脚下衣冠不整的哨兵捧着她的脚踝,被纤细与白嫩迷了眼,眼中尽是贪婪。
“还想要?”
“想...想。”
哨兵像是捧着珍馐,险些要将自己的牙印覆上、盖章。
“又是一个无聊的人。”荣忻用脚趾柔柔地拨弄着他的侧颈,眼底却闪过一丝厌恶与冷意,像是玩弄奴仆,“既然想,那就想着吧。”
荣忻意兴阑珊地拢起衣领,遮住欢好的红痕,随即,一脚将那个衣冠不整的男人踹了出去。
男人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脸颊处的唇印犹在,胸口就印上了一只秀气的脚印。
“你怎么...”
一只手自门内伸了出来,二指夹了一张卡,笑道:“忘了给钱。拿好了,小哨兵~”
那张卡正好落在哨兵的脸上,糊得他呼吸一滞。
哨兵的高贵尊严被亵渎,恼羞成怒咧地撸袖子要进去找荣忻算账,可身后一凉,有人一个手刀砸晕了那试图入内的男人。
“处长说,她要休息了,请勿入内。”
那人声音沉沉,身影寂寂,藏在暗处,难看清面容。
“长平,把垃圾丢出去。”
“是。”
沈长平干脆利落地用胶带封上了那个哨兵的嘴,将他双臂反扭,丢垃圾一样扔出了办公室的楼梯口。
他脚步匆匆地回到门外。
房门虚掩,隐有柔柔的光透了出来,空气里藏着尚未散尽的暧昧。沈长平脚步一顿,抵住了诱惑,转身面对黑夜,端正地站着,身姿笔直。
门后,那只纤纤玉手自门内伸了出来,将守在门口默不作声的心腹扯了进来。
沈长平皮肤黝黑,五官平凡,气质却极冷硬,像是一块沉默又坚硬的石头。
此刻,他正低着头,不说话,手脚绷得极紧。
荣忻单手撑桌,手握酒杯,赤脚站在地上。
“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别臭着一张脸。”
“处长,属下没有意见。”
他面对荣忻的衣冠不整,直接低下了头,视线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任由耳根的红攀上了半边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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