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宸接吻的时候总是专注而认真,紧紧闭着眼,睫毛会轻轻发抖,显出平常不易露出的脆弱与温柔来。
唇齿辗转,气息交缠,唇畔还有残留的蛋糕香甜味道。
温凉紧绷的精神微松,慢慢地抚着方宸的背,将他一点点拥进怀里,在他的耳边低声说。
“对不起。”
“你失忆了,没必要为过去的事情道歉。我还好好的坐在这里,更没必要为了将来的事情道歉。”
是方宸式的回答。
有些出人意料,但温凉却并不意外。
“如果真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死,或者我死,那都是将来的事。”方宸静了一会儿,蓦地抬头,看着温凉,坚定地说,“我只活现在。”
脚下的路不知会通向何方。
走下去,或许皆大欢喜,又或许不尽如人意。
可,他不想在含混又模糊的猜想里抱憾终身。
走下去。
向前走的意义,不是终点,而是在路上。
方宸高抬右手,扬臂一甩,病房的门重重阖上。
他扯下外衣,丢在地面,袒露出有致结实的腹肌。他半跪在温凉身侧,掀了温某人的被子,居高临下地说。
“病房灯光太闪,照得人眼晕;病床太小,又不结实。每次都在这种破地方,不够尽兴。”
温凉高甩右手,病房里的灯齐刷刷地暗了下去。
他的指腹划过方宸令人血脉喷张的腹肌,抱起方宸的大腿根向上抬了抬,仰头时,笑眼如展颜桃花。
“好,我明天就出院。”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可以请你跳舞吗(上)
夏旦醒了。
是被蛋糕的味道勾引醒的。
等柴绍轩一行人飞奔到病房的时候,小夏旦正张着嘴巴,等着龚霁给她喂蛋糕吃。
“夏旦!!”
柴绍轩一声哭嚎,眼睛红了。他冲过去,想要给勇敢的小丫头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夏旦却如临大敌,惊慌地朝着龚霁扑了过去。
龚霁单臂搂住夏旦,右手阻拦柴少爷的冒失。
“她刚醒,容易受惊。你...”
话没说完,左手手腕猛地一沉。
龚霁扭头,看见夏旦正叼着叉子上的蛋糕,小丫头腮帮子鼓得圆溜溜的,像只虎口夺食的小仓鼠。
柴绍轩:“……”
夏旦:“……”
柴绍轩:“那啥,哈哈,夏旦,我不跟你抢。”
夏旦表面用力点头,可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柜头瞟。她缠着绷带的左手偷偷地摸上了剩下的小半块蛋糕,以迅雷之势‘啊呜’一声塞进了嘴里。
柴绍轩挠挠头:“...我今天真不饿,真的。”
夏旦在龚霁怀里窝着,乖乖点头,可眼神飘忽,还在寻找剩余蛋糕的踪迹,显然跟二哈哥哥的抢饭战争旷日持久,已经形成了习惯。
龚霁的表情沉了下来,手指摩挲,柴绍轩仿佛看见了无数张检讨单铺天盖地般将他淹没。
他转身想跑,脊梁骨又被盯得火辣辣的。
背后,两双军靴踩得地砖‘咚咚’作响,声音由远至近,由轻到重,像是把他的心肝吊起来打。
“跟夏旦抢饭吃,嗯?”
“哎,小少爷,啧啧,不像话啊。”
两道冷涔涔的声音爬过背脊,柴绍轩心道不妙,准备一个鹞子翻身逃走,却手腕一紧,连着手臂被高高抡起,脚下一空,‘咚’地一声,直接侧脸着床,双手被绞在背后,动弹不得。
最后,柴少爷不得不声泪俱下地保证着,再也不抢夏旦碗里的饭了,这才逃过一劫。
“打保证去。”
“好好好,小爷保证!”
柴少爷整张脸苦兮兮的,垂眼皮耷拉脑袋,说了两句求饶的话,然后坏心眼地拱着头蹭夏旦的痒痒肉,惹得夏旦痒得捂着肚子笑倒在床上。其余几人对视,到底还是忍俊不禁,仿佛这样极日常的斗嘴吵架,是一种奢侈。
门被轻轻敲响,是谢三刀。
他依旧带着那破旧的烟灰色帽子,下巴青黑胡茬又茂密了些。他丢了嘴边的烟屁股,指了指左手拎着的野餐篮子。
“呦,都好了?要不要出来一起吃个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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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走出医院,面前的荒地平原上已经坐满了沙黄色衣装的散兵战士。天色将明未亮,从高处看,影影绰绰的,他们仿佛与大地融为一体,像是土里埋了一片圆溜溜的黑色甜瓜。
他们见方宸温凉出来,大声笑着欢呼,有的甚至站起鼓掌,嘴里口哨高亢嘹亮,似在欢迎几人出院。
“吵死了,都给老子闭嘴喝酒!”
谢三刀笑着骂了几句,那些人才重新坐下,可表情仍是爽朗喜悦,像是迎接熟稔的战友。
他们坐在角落里,周围人时不时丢过来酒瓶和主食,很快,他们面前就堆满了吃的。
方宸撕开破旧的包装,拿着咬了一口。
口感干巴巴的,味道很淡,咬起来也费劲,像是橡皮筋,但方宸眉眼舒展,显然并不嫌弃。
谢三刀笑:“方老弟倒是不挑。”
方宸:“比牢饭好吃。”
这话说得彪悍又淡定,很合谢三刀的胃口。他哈哈大笑,勾着方宸的脖子,朝着身后的弟兄们欢悦喊道:“都是没家的人,一起打仗就是拜过把子了!老子宣布,从今天起,方老弟和他的兄弟姐妹们跟我们就是一家人!”
听得谢三刀这话,正大快朵颐的散兵纷纷欢呼鼓掌,似是应和他的话。
方宸立刻表示自己并没有加入任何团体的打算,可惜谢三刀并不打算放过方宸。他使了个眼色,有一个女人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径直弯腰拉起他的手臂,要跟他跳一舞,当做入团仪式。
方宸嘴角即刻抿了起来,浑身肌肉都在拒绝。他看向温凉,目光似乎带上了求救的信号。温凉软乎乎地打了个呵欠,手臂挡脸,当做没看见,偷笑着放任方宸被拉进人群中央。
谢三刀啧啧称奇:“没想到啊,我方老弟那么莽的一只野狼,被你这娇滴滴的美人拴得死死的。”
温凉笑,也不接话,专注喝酒,眼前已经摆了两只空壶,脸上一点醉意也无。
谢三刀惊诧于温凉的酒量,转念想起温凉的展现出来的能力,也不感觉惊讶。
这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货,方老弟要栽喽。
谢三刀替方宸默哀不超过两秒,酒虫上头,豪爽地跟温凉撞酒:“来,温老弟,喝!咱们沙蝎团的酒,都是好酒!”
“沙蝎啊,名字不错。”温凉一口气喝干了第三壶,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扬着空酒壶问他,“怎么想起这个名字的?”
蝎子,是旧时沙漠中的杀手。
擅长伏击,毒液致命,不鸣则已,出手必死。
“头儿起的,不是我。对了,你喜欢蝎子?我看你一路上问了两次了。”
“唔,不怎么喜欢。”温凉靠在铁箱子上喝酒,声音慢悠悠的,“太毒,太狠。而且...”
他的目光投向谢三刀手臂上纹着的那只黑蝎子。
这样类似的毒物,仿佛以前在哪里看见过。
脑海里阴嗖嗖的,好像刮过带血腥气的风,让他想起旧时战争留下的满目疮痍和血肉遍地。他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又问谢三刀讨了一口酒喝。
“哎,温兄弟,你这想法可就错了。弱肉强食嘛,死和狠,总要选一个。这个时代啊,容不下过家家似的善良。”
谢三刀又拿一壶递过去,顺口说起这些年组建沙蝎团的经过。
沙蝎团是地心大陆最大的散兵军团,主力驻扎在无人管辖的荒漠区域。军团里的散兵,多数是不满白塔统治而逃出来的鳏寡孤独者。
他们四处游窜,有时行侠仗义,多数是为了跟白塔治辖下的区域争夺资源。
水、食物、能源,还有抵御地磁风暴所必要的铁磁体。
“我们这样的,不拼命,明天,人就没了。”
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谢三刀干脆随手解开上衣,身上伤疤都快织成一张旧渔网了,密密麻麻的,看得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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