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口袋松散了,破旧的水壶、凹陷的饭盒噼里啪啦地掉了出来。
方宸蹲在破烂面前,将那具有年代感的餐具握在手里,再转身看看自己床头刷着新漆的漂亮床头柜,心里似乎暗无声息地淌过一道温流。
方宸小心地扎好口袋,大步走到床边,从枕头下捞起手环,奔去了去工会交易所,将自己手环里所有的贡献额都换成可支付的交易卡。
回来后,从一堆行李里面找到最小的那个破旧背包。那个背包很好认,姜色水壶横了一半出来,顶破了包口的拉锁,一看就是任钱念旧的下场。
方宸利索地拉开拉链,把交易卡塞进了包内的最底层。
“现在嫌家穷,好像也来不及了。真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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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螺旋楼梯一路往上走到一层工会大堂,一路冷冷清清的。
方宸眼尖地发现,往日总是行色匆匆的士兵今日竟然一番常态地整齐站在大厅两侧,敛目冷神,十分专注地站着岗。
方宸想出门,可守卫冷冷地阻了他的去路。
“怎么,还封着呢?”
方宸没想到赵景栩的耐性这么高,一日没有找到线索,一日就不放人出入。
只是,这样明目张胆的限制人身自由,可是违反工会准则的。
守卫严肃道:“嗯。另外,叶部长莅临工会指导,短时间内,宿舍楼严禁出入。”
方宸觉得好笑:“我们都不在,叶部长指导谁?”
守卫用鄙夷的眼光看了看不上道的方宸:“当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你们这种刚入工会的新人,还不配出现在叶部长的眼前。”
方宸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
“驯练过的前辈啊。懂了。”
“知道了,就赶紧走。”守卫颇有些遗憾道,“你以为我愿意在这里守着?难得可以亲眼看见叶部长,结果只能在这里守大门...”
“长官,我没见过世面,你跟我说说?这叶部长,有那么神?”方宸藏起尾巴装羊,无辜又期待地看着守卫。
“那当然!”守卫接过方宸手里的水壶,喝了一口水,不自觉地打开了话匣子,“叶部长今年还不到三十,年纪轻轻的,就成为了首席向导。据说,他脑袋里装了个移动图书馆,全能全知,他说出来的话,是预言,绝对可信。”
“预言?”
“是啊!”守卫难掩激动,“部长这些年一直在致力于改善环境问题,力求创造一个可持续发展的发展思路。他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利用观测数据,成功地预言了今年最大的地磁风暴。这个预言救了那么多人,我们...我们都很憧憬他。”
“哦,这个我也懂。”方宸笑眯眯地弯了眼,“神嘛。”
本以为会遭到唯科学主义理论的大力抨击,结果守卫却用狂热的眼神回复了他一个赞许。
“你说的很对。他就是大科学时代的神。”
方宸:“……”
说好的‘技术’与‘进化’部呢?
不是‘封建’与‘迷信’部吧?
“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儿上,我再给你透个风吧。”
守卫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从裤兜里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票据,上面用印刷体写了几个粗字。
‘人类与环境共存---铁磁学前沿及发展战略’
‘承办单位---技术与进化部’
‘主讲人---叶既明’
方宸还没看完,那票子就被守卫夺了回去,小心翼翼地抹平,然后藏回了上衣胸口缝的小口袋,心有余悸的摸了摸,搞得方宸以为那是个温度敏感化学品,离了体温就会失活。
“这票可太难抢了。”守卫得意道,“叶部长的讲座可不是月月都有的,限定一千人。而且,能去的,都是精英,都是能改变世界的人才。我抢上了,你懂这是什么意思吧?”
方宸象征性地赞美了两句,夸得守卫飘飘然,而在他自说自话的时候,方宸已经拿到想要的信息,没什么留恋地离开了。
“讲座?”方宸饶有兴趣地抬了眉梢。
他从兜里拿出一指宽的通讯器,上面只有一个按键,像极了简陋的收音机。
方宸双臂搭着窗台,对着刚刚升起的月亮,慢慢转动旋钮。
金属暗银泛着月光光泽,几声意味不明的噪声波动后,失了真的人声慢慢响起。
“方宸?”
语气冷促、咬字清晰,不多废话,即使声音有些模糊,但很明显,是刘眠的声音。
“是我。”方宸微笑,“老师最近怎么样?一切都好?”
“有时间不要用来寒暄,去做正事。”
“哦。”方宸也不客气,单刀直入道,“我想要叶部长讲座的票,麻烦您送来给我。我现在在工会大楼二层走廊,D区三号门。”
“...求人的时候,可以不用这么理直气壮。”
“您不是不让我寒暄吗。”
方宸笑弯了眼,声音无辜,语气欠揍。
“……”那边似乎很轻地笑了一下,语气也缓了下来,“你伤怎么样了?”
“全好了,没什么事。”方宸顿了顿,也跟着笑了,“谢谢你的营养剂,口感挺好,算是这几天比较不错的味道了。”
“你擅长硬碰硬,不擅长柔打柔。对敌人,你有三千个心眼,但你对善意的消化系数为零。这次受伤的因果,我都听说了。以后,自己多长个脑子。不是所有善意都值得你倾心回报的。”
方宸没料到刘眠会叮嘱自己。
他一直以为,他们两人只是合作互惠的关系,谈不上交情,刘眠实在没必要多说这么一句关心的话。
多一句软话不会让方宸放下戒心,也不符合刘眠的人设。
但他还是说了。
听上去还挺真诚。
方宸揉了揉额头,复杂地低声道。
“...知道了。”
那边似乎传来嘈杂的碰撞声,刘眠压低了声音,说道:“以后这种要票的蠢事不要再来打扰我。讲座想去就去,没人会拦你。以后,非必要,尽量少跟我联系。通讯仪用一次,丁一就要换一次频道,少给人家添麻烦。”
说完,就切断了通讯,像是怕方宸从声音里听出什么端倪似的。
方宸将通讯器微微拉开耳畔,眉梢微蹙。
就算刘眠极快地关了通讯,方宸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几声微不可闻的呜咽,像是惊惶的哭声、惊恐的求饶声交杂着的拼盘。
他在,杀人?
刘眠随手丢了通讯仪,脚掌又用上了力,被他踩在脚下的那根手腕发出一声清脆的‘嘎嘣’响,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42号数据库,是你经手办的?”
“唔...唔唔唔...”
怕咬舌自尽,那人的嘴被塞住,白色软布已经浸满了鲜血的红,唇边的两道鲜红沿着唇角淌下,粘稠地落在了地板上,积了两小摊。
“赵景栩是怎么拿到这个指纹的?”刘眠打开投屏,指了指新4年9月5日的那枚指纹,“经手的人有多少?”
他的双眼涨红,里面藏着必死的决心,死死地瞪着刘眠,像是要用眼珠子剜心裂骨一样。
旁边的休息室传来几声极轻的咳嗽。
刘眠眼神一冷,脚尖用力,直接大力踩断了那人的手腕。伴随着那人身体极为痛苦的一阵痉挛,刘眠缓缓抬了脚掌,淡淡道。
“你把他吵醒了。”
话音刚落,那扇小门缓缓打开,叶既明手推摇杆,坐着轮椅慢慢滑了出来。
刘眠起身去迎,又拎了一件衣服,给他披在肩上。
“抱歉,声音太大了。”
“没关系。”叶既明温和的视线缓缓扫过地上的鲜血狼藉,微微弯了眼,“需要我帮忙,怎么不叫我起来?”
“你身体不舒服,不想打扰你休息。”
“不舒服成为常态,就无所谓不舒服了。”叶既明轻扣扶手,刘眠会意,推着轮椅,走近蜷缩在血迹里的向导,在轮胎即将碾过血迹的时候,完美地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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