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神君大唾一口。
那蛇物还在腿边蹭,软刺挠着肉,又烫又痒。祝阴舔他的舌头,动作也彷如清风,柔和而顺帖,一下下地蹭撞。神君被撞得摇摇晃晃,捧着祝阴的脸,昏沉地瞪他:“这事儿是谁教你的?”
“是甚么事?”祝阴故意问他,瞧着他的脸火燎一片。
神君瞪他。
“是秋兰姑娘教的,”祝阴短暂地变回了蛇形,它拿尾巴勾开神君的下袴,鲜红的蛇信往里头伸,流着贪吃的涎水。“她说,男人都喜欢这样……”
神君忍无可忍,将小蛇一把捉住。小蛇摆着尾巴,叫道:“神君,你原来不是男人!”
“你年岁几何?瞧你行事幼稚,心智未全,如乳臭小儿,我怎能同你做这档子事?”神君几乎要气得跳脚,失了平日里持重清静的模样,青筋暴跳地斥他。
小蛇天真地道:“我的年纪么?从有记忆的时候算起,约莫有三百三十七岁了罢。”
神君哑口无言。
这厮虽行事稚拙,倒也不算得是个傻子,更不是个幼童。小蛇学得很快,连凡人的老奸巨猾相也已学成,更别提那床帏之事了。
青烟成幂,小蛇浑身忽而漫出烟雾,在雾里影影绰绰地化作了个人样。祝阴又压了上来,钳着神君的腕节,劝诱似的道,“神君大人,我愿为您成善事,立烛龙之名,您能为我做甚么事呢?”
“我能为你做许多事,独今夜不行。”神君瞪着他,像一条金鱼。额上烧得厉害,神君抵着他胸膛的手如棉花般垂下。
祝阴在他耳边轻轻呵气,“让我入了您,好不好?”
“不好。”
“不用蛇物来折腾您,换上人的玩意儿,成么?”
神君斩钉截铁地道:“都不行,只要是这根玩意儿都不行。”
祝阴泫然欲泣,瞳眸似酹酒金沙,透着朦胧醉意。他说,“神君大人,您是讨厌我么?”
见他这番凄惨抹泪的模样,神君不禁心头一软,摇了摇头。
阴霾瞬时自祝阴脸上抹去,红衣精怪笑逐颜开,“您果真不忍心讨厌我!”
话音方落,神君被猛然一掀,脊背朝天。炽热挤进两腿中,神君浑身一颤,他似被铜钉扎于板上的蛱蝶。
他忽而想起蛇那凶物分叉,不仅一条。而如今另一道凶物犹如利刃,将长驱直入,将他分作两半。
祝阴伏下身,亲吻他的后颈,话里带着浅浅的笑意。
“您不满意这根,便换另一根。”
“神君大人,这回合了您的意么?”
——
晨风清寒,天皓如雪。当灵谷禅寺中钟撞了一百零八响时,神君拖着发热的身子,抱着换下的亵裤,慢吞吞地来到蜿蜒溪流边。
他掬起水,扑洗发红的眼角。旋即除净衣物,缓缓入溪。吻痕像梅花,缀满周身,腻湿的清液淌至膝弯,他咬牙切齿:祝阴那浑球,真是狼心狗肺!
那牛舌头似的生刺玩意儿虽没进去,却蹭得他腿内发红,一触便刺痛。祝阴那厮算是有贼心没贼胆,到底是没真夺他清白。神君气急败坏地抖了抖袖衫,浸在水里搓洗,却听得一阵铃铛似的脆响。
神君怔住了,将手探入袖袋里一摸。
他在袋里摸出了一只马蹄金锭。
神君的神色忽而舒缓下来,嘴角弯起。
“我不管了。”他忽而自言自语,“他爱入我,那便入了去罢!”
祝阴夜里时而欺侮神君,白日里也不闲着,靠宝术杀遍作恶妖魔。
他顶飘风摇雨,赴往临川,杀长啸刀劳鬼。他于荆襄斩白面妇,手中持墨迹流溢的降妖剑,剑刃上鲜血长沥。水鬼浮于泥涂,长鬼行于街市,皆被祝阴一一除尽。他身披血雨,提剑而行,妖魔嗅其气息,皆惊恐地退避三舍。
鬼怪们向他叫嚣:“你也是妖鬼,可为何会对血胞下手?”
祝阴神色不变,冷酷之极地斩下其头颅:“除却轻慢、蔑意,妖曾予过我何物?祝某只愿为神君齑躬碎骨,神君大人吩咐祝某除害兴利,我便依其话照做,不过如此罢了。”
“那神君大人是何人?他说甚么,你便真照办?你这向神灵与凡人摇尾乞怜的走狗!”妖怪们痛骂。
谁知祝阴一听此话,当即冲冠发怒。降妖剑如星光纵横,立刻将众妖劈落黄泉。
“甚么走狗?”祝阴赫然而怒,“祝某明明是他的百依百顺的小蛇!”
润州闹鱼首人害时,传闻有一红衣人影踏风而来,与妖异搏斗,将其驱入海中。南海现一山岳巨物,光亮如旭日初升。红衣修士自天而降,护海商通行。
祝阴。这个名字一时间忽如春雨般遍洒地舆。被其救助过的人称他是天坛山无为观的弟子,折服于其可呼风唤雨的宝术,对其虔心拜伏。一时间,红衣修士的画帖贴满书肆,其乘风踏云的英姿被雕作石刻,立满古刹。祝阴名扬四海,修道之人皆将其视作榜样。
祝阴踩着浪尖儿,涵洞里的叫化子欣喜地朝他招手;他走过河房,彩绘楼船里的脂粉花娘挤在阑干上朝他抛笑靥。祝阴忽而发觉,凡人再不用嫌恶的目光望着自己,他明明是卑贱妖鬼,如今却被他们奉若神明。
夜里回紫金山时,祝阴坐在草堂中,看水样的月色透过虚牅,浸透神君周身。神君埋头在天书上写字,他便在身后喃喃道:
“神君大人,如今山下的凡人都不怕我啦。”
“是么?”神君搁笔,祝阴望见他脸上浮现出浅淡的笑意,像一层薄雾。
“我替他们驱走凶鬼,他们便高兴得不得了,凡人真是愚笨,只消给些蝇头小利,便乐得开怀。殊不知我讨厌极了他们,连驱鬼一事也不过是遵您心意……”祝阴说,却见神君忽而神情悒悒,“您的心愿是扶助凡人么?”
“是,这是我的心愿。”月光映亮空里的浮埃,细细的埃尘像星子般在神君身边盘桓。神君说,笑容有一丝悲伤。“但这也是……你的心愿。”
素白的月色里,他们宁静地对望。明明不过咫尺,祝阴却忽觉他们之间似隔千里之遥。
他忽而觉得困惑。为甚么呢?他时而觉得他与神君之间似有天堑相隔,不管如何唇齿相戏、肌肤相亲,那疏离感依然留存。
他也曾问过神君此事,谁知神君面红耳赤,火冒三丈地叫道,“我不过养了一条蛇,谁知那蛇竟变作了个放僻淫佚的玩意儿,你还想教我同你从此喜结良缘,洞房花烛了是罢?做你的美梦去罢!”
祝阴却只是微笑:“蛇性善淫,祝某生性如此,只得求神君大人矫偏一二了。”
可好景不长。约莫过了数月,祝阴便忽觉噬人妖鬼如泉涌而出。
阴气愈来愈重,地流黄泽,毒瘴遍野,蜇虫四走。接踵而来的便是倾盆骤雨,霪雨弥月,洪水汹汹而来。祝阴虽有下雨的本事,却无停雨的能耐,只得用烈风护住青瓦小院,即便如此,院中的椅凳、杯儿、盆儿都被冲去了些,神君从水里捞回时都已覆满了泥。
遭此灾厄,粱稻皆被泡烂,山下黎民颗粒无收。障堤溃决,尸首敝川,水淹至了檐底。瘟疫、饥荒联翩而至,草根、树皮、莲叶被磨作了粉,当了饥民饭食。四下里被冲得净荡荡的,着实没法子,乡民们把饿死的小娃娃斩裂,吃起了人肉。
自洪灾发生之后,神君便闭门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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