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动袭击的显然不止一人,但此时对方并未有人出声。萧如珩咬了咬牙,一剑荡平便右方竹林,打算将躲藏其中的人揪出来。
可接着,他余光忽然瞥见,法阵中的时轶动了一下。
萧如珩一愣,心头立刻松缓了不少:“我说你终于……”
然而下一刻,时轶整个人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向后飞了出去!
法阵连接瞬间断裂,仅留下谢长亭一人还在原地。萧如珩终于意识到这气势汹汹的来者似乎早有准备,立刻反手收去法阵。
事实上一旦进入“共感”,便不需要再以法阵维系这种状态。他先前续了三个时辰的法阵,仅仅是为了保证进入内识海的谢长亭安全。如若是心魔中有何变故,他便能立刻将对方拉出,也不至于两人双双为魔念所染。
可眼下法阵撤去,他便无法再与谢长亭有所感应。
如若心魔事发,自己亦无力回天,唯有其自求多福。
直到时轶再度重重落地以后,萧如珩才看清,原来他腰间早不知何时缠上了一道金线。
而金线的主人一身白衣白面,自竹林中走出,将时轶制在自己脚下。
他手上一动,金线便勒上时轶咽喉,立刻有血珠从中泛出。
“萧宗主。”他开口道,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难言的厌恶,“还望你此刻莫要轻举妄动。”
萧如珩沉声道:“你是何人?”
而在这时,又一道身影自白衣人身后缓步走出,身后还林林总总跟着十余人。
“当真是想不到。”来人冷冷道,“堂堂流云宗主,世人皆誉,居然会与时轶这等声名狼藉之徒混迹一处。”
他双手背在身后,并未拔剑,光明正大地走入萧如珩地视线中。
正是先前不知所踪的旋尘!
萧如珩见状,也是终于冷笑出声:“怎么,堂堂旋尘真人竟也要使这等下作手段,趁人之危,落井下石?”
他与旋尘修为相当,本不会为对方所制。
然而眼下时轶落入对方手中,本人又昏迷不醒,就算自己动作再快,也难以在白衣人动手之前将时轶从其手中救出。
“趁人之危?”旋尘却反问了他一句。
他转向云收,叫道:“云收。”
云收原本已躲得远远的。见旋尘唤到自己,哆哆嗦嗦地站了出来:“真、真人。”
“不必紧张。”旋尘道,“说说你先前都看到了什么。”
“我……”
“实话实说便可。”
云收瞥了一眼萧如珩手中的剑,依旧满脸害怕之色,生怕对方忽然一剑过来、像荡平竹林一般荡平自己的项上人头。
“我……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被萧宗主挟来了此处。一睁眼、一睁眼……就看见……”他颤抖地说着,话音里带出几分哭腔,“看见我兄长的尸首……”
萧如珩闻言,脸色一沉。
“你说清楚。”此时他已镇定下来,“什么叫我挟你来此处?”
云收害怕地瞥了他一眼。
萧如珩:“……”
“继续。”旋尘道,“只要你实话实说,我们自会护你周全。”
云收眼中含泪,点了点头。
他继续道:“而后……而后我便被吓昏了过去,又被萧宗主拖来了竹林之中。待我再醒来时,便、便看见那个人……”
云收说着,看向正低着头、坐在枯木旁的谢长亭。
“我看见他……他手里……”
“他手里的剑,正插在那个灰衣人的心口上。”
萧如珩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你说谎!”他厉声道,“那在此之前呢?你又看见了什么?”
云收慌乱道:“我说了!我吓得昏过去了!”
“你分明是在你家少主身死之时才昏过去的。”萧如珩无情揭穿他的谎言,“那时你明明看见赵闻竹亲手剖了他金丹!”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而云收一听见“少主”两个字,顿时泪如泉涌,不管不顾地朝地上一跪,顶着萧如珩愈发难看的脸色大哭出声:“是!少主……少主死了!是我无能!!连兄长也遭他毒手……我一人活着又还有什么意思……”
旋尘也皱眉道:“什么?”
他目光终于落到地上躺倒的、已被谢诛寰收拾过了的三具尸首上。
“君知行。”旋尘向身后一人道,“去看看那是怎么回事。”
君知行得令,抱了抱拳说“是”,便上前查看那三具尸首。
不多时,他似乎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真人……”君知行声音有些发颤,“这三人分别是明月山洪朗,他那侍卫,还有……还有,闻竹师弟。”
“你说什么?”旋尘似乎怔愣了一瞬,他看向君知行,“你说赵闻竹死了?”
他身后的人也是震动一片。
见微真人之子……死了?
要知道身死这片秘境之中,在现世之中,可是会魂飞魄散、无人可救的啊!
萧如珩:“你休要血口喷人……”
然而云收正哭天抢地,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抱住洪朗了无生气的尸首,几近昏死过去,已完全听不清萧如珩到底说了什么。
萧如珩也意识到,此时情形对他们极为不利。
谢长亭一剑斩杀自己师弟时,赵闻竹还未完全入魔。待他身死,身上所有魔念沾染过的痕迹自然也随着生魂散尽了,异化成爪的双手也恢复到了原本的模样,根本没有证据能说明杀死洪朗两人的便是他。
再加上,他还是见微真人之子……
周遭一时间陷入了一片肃穆之中,人人皆是震愕神情。
过了许,忽然传来一阵笑声。
萧如珩循声望去,却发现是挟持住时轶的那白衣人在笑。
他似乎是笑弯了腰,整个人都俯下身去,摘下自己脸上面具,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庞来。
而眼下,这张脸上已满是泪痕。
白衣人将面具扔在脚下。他定定看向被自己制住的时轶,脸上扭着比哭还难看的笑意。
“时轶。”他声音发颤,“你杀我师弟,还不够吗?如今却还要伙同他人,夺去我胞弟性命?我到底与你有何怨何仇,教你要狠毒至此呢?!”
泪水自赵识君眼中落下,砸在他胸前明晃晃佩着的月牙玉坠上。
周围人皆是为之动容。
萧如珩:“…………”
他似乎终于明白,为何赵闻竹会那般恨自己兄长了。
因为此时,他的心情与对方简直一模一样。
旋尘默然片刻。
再度回身时,他向身后众人道:“想必诸位都已看见了。”
“时轶此人,为人狠毒,不择手段,伙同帮凶,杀我上善门弟子。此等行径,为天下正道所不容。”
“至于到底如何论罪,我将带这几人去玄鉴真人面前,请他亲自论断。届时其中妖魔也必会现形。秘境一破,诸位也都可以从中脱身了。”
众人闻言,立刻便躁动着,窃窃私语起来。
“真人所言极是!”有人开口道。
接着便陆陆续续有人附和起来:
“好!杀了他!”
“真人明鉴!”
“……”
被从竹林中带出的时候,萧如珩知道,事情已经没有再回转的余地了。
上善门众弟子挟着时轶、谢长亭以及受了伤的谢诛寰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一众不知是散修还是什么的人。大约是念在他好歹是一宗之主,又或许是忌惮他修为,所有人都不敢动萧如珩,放任他带着气息奄奄的弟子扶鹤走在队伍最后。
如今,唯有等待这两人自行醒来,方能再有一丝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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