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从病榻上站起来时,他的至亲躺进了棺材里。
白无良的人生从那一天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往上走,现实世界里无比失败的他在卡牌世界如鱼得水,他在第二个副本就救下了一个有钱人,他在那个副本中又用了一点小手段让对方对他感激涕零,出副本后,那个人傻钱多的人帮他还完了所有债,送了他一套房子。
原本因为欠债对他们家避之不及的亲戚一个个都像闻到味道的苍蝇那样凑了过来,亲亲热热叫他“友良”,希望他能支援一下亲人。
曾经他的父母带着他去哀求过那些亲戚,那些亲戚也哭着说自己没有钱,于是白无良戴上了白手套,握住了亲戚的手,愁苦道:“大伯,我穷得只剩这套市中心的独栋别墅了,每个月维护一栋别墅的费用要......”
看着那些亲戚脸上露出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白无良也将自己碰过他们的手套扔在垃圾桶里。
他给自己改了一个新名字,白无良。
他很喜欢这个名字。
他想,我过去二十几年的良心已经病死了。
他在卡牌世界里做了很多事情,他借助眼镜的力量,总是一眼能分辨出谁是垃圾,谁是璞玉,他做的最成功的一项投资是从垃圾堆里捡到了姜眠眠。
那个一开始疯疯癫癫的毛丫头,却是那时的他看到的最有潜力的玩家。
很难想象那么瘦小、眼下黑眼圈重得要命,和疯狗一样的毛丫头会有什么潜力,不过他很相信眼镜,他像一位绅士走向了那个狼狈的少女,将戴着白手套的手伸到了对方面前,含笑问道:“小丫头,要和我成为搭档吗?”
少女冷冰冰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走掉了。
就像刺猬一样。
后来他特地在对方身处险境时再一次伸出援手,那个为了活下来的少女不情不愿握住了他的手。
他们四目相对,少女还是警惕的模样。
他想,真讨人厌的一个毛丫头。
再后来,姜眠眠展现了自己惊人的射击天赋,他发现这个世界上或许再没有比姜眠眠更适合他的搭档了,为了利益,为了活下去,他在这个少女身上投入了太多太多,沉没成本太高,以至于他无法轻易放弃对方。
他们就这么一个一个副本地走了下去,一步一步并肩作战着走到了今天。
白无良难得恍惚了一下,即使是现在再回过头看之前,他也从未对自己做过的事感到后悔,一桩桩一件件,都遵循着他的本心——虽然他的良心早就病死了。
所以那个声音为什么要说他注定会在悔恨莫及中死去?
人总是会死的,他曾经差点就要死了,是卡牌游戏给了他活下来的机会,从那一天开始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偷来的时光。
他拥有了健壮的体魄、用不完的钱,甚至还有一个能够完全托付后背的队友。
他这么想着,翻了一页日记,看到上面写着:“他回来了!他回来了!一定是他回来了!!!”
这应该就是卡牌世界里白家的背景吧。
白无良平静地看着上面写:“阿璃告诉我,她今天一个人在家里叠衣服,衣服叠到一半出去做饭——”
大脑刺痛了一下,这种刺痛很熟悉,一如刚才眼镜鬼帮他想到过去时,他感受到那种疼痛。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在他的脑海中浮现,那个人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长相,戴着一个单片眼镜,在母亲离开房间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嘲弄和恶意的笑,他就这样笑着用白无良习惯的手法叠了衣物。
这是什么?
不是日记吗?为什么他的脑海中会浮现出如此生动的画面?生动到......
就像现实中真的发生过那样。
“我一开始还不相信阿璃的话,以为她在跟我开玩笑。可是今晚等我把他的东西通通丢掉......”
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东西笑嘻嘻将那些整整齐齐打包好的黑色垃圾袋重新拎回了家,白父白母的脸上流露出了恐惧和慌张,站在他们面前的“白无良”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白无良安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突然想起当他从病榻上起来时,他看到家里摆满了垃圾袋,袋子一打开,里面都装满了他的东西。
他继续朝下翻,上面写着:“我快要疯了,今天吃晚饭,我明明只拿了三副碗筷,再去厨房和阿璃一起端菜时,突然听到爸的声音,我和阿璃急急忙忙出来,结果发现桌子上多了第四副碗筷......”
随着这行文字,脑海中再一次出现了相应的画面。
“白无良”坐在他的空碗前,笑嘻嘻看着呆呆的老人。
瘦得和皮包骨一样的爷爷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什么东西,他浑浊如死鱼眼的双眼盯着那副空碗筷,和惊恐万分的白父白母不同,这位老人的眼里并没有多少惧意,清澈的泪水从他的眼里流出,他颤巍巍道:“乖孙,来,来爷爷这儿。”
白无良僵在了原地。
他的思绪凝固住了,只剩下了这位慈祥老者的呼唤。
“我帮你虚构了电影一样的画面,让你再看到你爷爷,开心吗?”那声音突然道。
刺痛感不断在大脑皮层上蔓延,白无良没有理会那声音,他只是怔怔地看着烙印在他脑海中的老人,这位老人一手将他带大,给了他全部的温暖。
老年人不拍照,留下的最后一张照片,是他提前去拍好的遗照。
鲜血从受伤的左眼滴落,泪水却从完好的右眼流淌而出。
白无良的视野变得模糊不清,他颤抖着手飞快地再次翻页,一页又一页,潦草的文字记载了一个又一个过往:
“我和阿璃想带爸一起去医院看病,爸说他不去,去了就见不到他的乖孙了。”
“今天我和爸吵架了,吵完我就后悔了,我不该对他发脾气,可是爸,爸也太糊涂了,家里只有三个人,爸怎么非要摆四个人的碗筷?!”
“风铃挂满了房间,爸每天都在对风铃自言自语,爸疯了。”
......
“爸死了,我早该预料到的,他今天难得这么有精神,脸上还带着笑,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他要去陪他的乖孙了。”
一幕幕画面从他的脑海中浮现,那从小到大最爱他的老人,用虚弱的身体走向鬼怪,颤声唤道:“乖孙,来,来爷爷这儿。”
血痕和泪痕交错的白无良颤抖了一下肩膀,他抓着这本小小的日记本,嘴里发出了一声怪异的笑声。
难听到犹如乌鸦在葬礼上叫唤。
白无良用这写满了文字的日记本覆在他的脸上,他伸手捂住日记,那怪异的笑声化为了刺耳的哭声。
他哭得那样伤心,比在爷爷葬礼上时还要伤心。
因为他终于知道,害死爷爷的并不是病魔,而是他捡来的恶魔。
“白无良,你冷静一点。”那脑海里的声音难得没再阴阳怪气,甚至有点紧张:“我在现实里没有对你的家人做什么,这些都是游戏虚构的日记,你千万不要冲动......”
白无良不断震颤的肩膀停了下来,日记本仍然覆盖在他的脸上,没有人看得清他现在的表情是什么。
“我闲着没事干什么要伤害你的家人?白无良,你不要被游戏的设定迷惑了,我是你最大的助力,我对你这么好,一直保护你,你如果与我反目成仇,你就会死在这个游戏里,这是针对你的杀局啊!”它是如此情深意重地劝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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