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圣地阿瓦隆, 发车!”
头马仰天长嘶, 天光一亮。
马车冲上了城市主干道, 一路疾驰。
蔚迟和蔚远肩并肩坐在车头,两人都攥着缰绳, 随着马车的颠簸, 蔚迟感觉自己的手肘一直在和蔚远的膝盖摩擦, 摩着摩着, 他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悲伤。
他低下头,不想让蔚远看到自己的脸。
马车一路奔出了城市,大路朝前,不知究竟会通向哪里。忽然,马车一震,前方八匹白马忽然四散开来,渐渐落后于马车,马车还在独自向前行驶,又过了一会儿,轮下腾起紫烟,竟朝天空中奔去。
蔚迟感觉自己直迎着太阳,恍惚中,看到绚烂的光圈中似有大门洞开。
那一刻,时间似乎又慢了下来。
他惊惶地转头去看蔚远,每一个动作都仿佛在光圈被放慢了无数倍。
蔚远朝他笑了一下,那一个嘴角缓缓提起、眼角却微微下垂的笑容,也放慢了无数倍。
“蔚远!!!”
他身手去抓,却只抓到一手流光溢彩的碎片。
蔚远在他面前碎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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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6日。中心商业街,“鬼城”11楼,“猎奇馆”。
王彪是个即将三十的无业游民,跟爸妈住,单身。
这事在家被提了一遍又一遍,弄得他根本不想待在家里。
可又懒得出门。
今天桌游群在约局,有几个漂亮的小姑娘要来。
那就去吧。能坐一张桌子上看看也是好的。
他提前了四十多分钟就到了猎奇馆,跟老板西梁河吹了一会儿牛,那个喜欢穿白裙子的小姑娘终于来了。
操,还带了几个男的。
都还挺人模狗样。
“哟,小诗,你今天带着模特队来啦?”
许白诗笑道:“彪哥,好久不见啊。”
他扫了那几个男的一眼,笑道:“都谁啊?男朋友啊?”
许白诗呵呵笑了两声,回头看了最帅的那个一眼,含含糊糊:“没有啦……”
他一瞬间就觉得特别烦:“才怪咯!”
许白诗带着那几个人坐下,三个女生挨着坐一起,那几个男的坐一起,他还是觉得碍眼:“诶诶诶懂不懂规矩?男女分开坐!”
最帅的那个旁边的小白脸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也瞪回去。瞅啥瞅?小白脸。
许白诗跑到那小白脸后面去,说:“迟哥,不然我们换一下?”
那小白脸居然不让。
最帅的那个还拉住了小白脸的手,跟许白诗说:“跟你远哥换,你迟哥得跟我坐一起。”
他觉得恶心,又有点想笑:“操,基佬啊。”
最帅的那个还跟他笑:“啊,怎么了?”
操,笑啥笑。
他嗤了一声:“没啥,挺光荣。”
这时小眼镜开始招呼:“人数差不多了,那咱们开始吧?”
拿完了牌,那小白脸去后面的柜台上倒水,还非要叫上许白诗一起。
这些装基撩妹的东西,真不要脸。
那两人居然还站那里聊上了!
我去,有什么话非要站在那儿说?
小许你还跟他急了,还撒娇!撒什么娇?
我去!小白脸还敢扳小许的肩膀!
他豁然起身!
可能站得太急了,眼前一黑,有点晕。
他甩甩头清醒过来,正要喝出“喂你干什么?”
却竟然被那小白脸抢了先。
“蔚远!!!”
那小白脸好歹没有碰到小许的肩膀,一转头却扑向他们带来的另一个男的。
而且那个好像也不是他男朋友吧?
过了一会儿,他男朋友居然去把抱在一起的他们两个都抱住了。
又过了一会儿,另外那个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小男生也把他们抱住了!
我去,这些基佬也太乱了!
===
那一阵炽烈的强光过后,蔚迟又感觉自己踩在了实地上。
他一只手撑着柜台,一只手正要去扳许白诗的肩膀。
他回来了。
但是……
“蔚远!”
他回头去找。
蔚远还坐在椅子上,表情有几分茫然地看着他。
他被那几分茫然刺痛,冲过去把蔚远紧紧抱住。没忍住,掉下几滴眼泪来。
蔚远在他耳边说:“哥,我没事。”
他心中涌起一阵宽慰,而更大的部分是悲伤——这个蔚远神形俱在,可他知道,这已经不是那个跟他一起长大的、“真正”的蔚远了。
可这个跟“真正”的那个有什么区别,他也说不上来。
蔚迟感觉肩膀一沉,纪惊蛰也过来,把他和蔚远都抱住了。这下三个人抱成一团,蔚迟不免又触景伤怀,想起小时候三个人在家属大院里爬树遛猫的日子。
蔚远:“吓死我了……”
蔚迟揉了揉他的脑袋。
蔚远也抱住他俩,又拍了拍他的背:“哥,我真的没事。”
蔚迟答了一句:“嗯。”
但蔚远立即就听出他的鼻音,想把他扒开:“哥!我真没事!”
蔚迟:“嗯。”
扒不开。
蔚远立刻就晓得,他哥又犯了“哭脸不能给别人看到”的大病了。
这时几人感到肩膀又一沉,元祁也加入了“抱抱大军”,不仅要抱,而且没有蔚迟的大病,相当坦然地哭起来:“呜呜呜——”
蔚远开始奋力挣扎:“哥哥哥——诶元祁你就别添乱了——我真没事!我记得记得都记得!”
“嗯……”蔚迟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放开他,神情很严肃,但眼角还有点红,“嗯?”
蔚远:“医院图书馆和面具阿瓦隆!我都记得!”
蔚迟:“?”
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科学:“为什么?”
蔚远:“那我哪儿知道啊……”
元祁:“这是什么?”说着从蔚远的脖子里提溜出一条链子,“我记得你之前没有戴啊……”
蔚远:“你怎么知道我戴没戴?”
元祁:“那我们不是睡一起的嘛!”
对面的王彪:“妈的!你们恶心不恶心?”
蔚迟回头看王彪一眼,没工夫理,带着人就往外走。
许白诗急了:“诶!迟哥,上哪儿啊?”
王彪:“是啊!牌都发好了,上哪儿去啊?”
蔚远发挥了他会来事儿的天性,还多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啊有点事先走了,下次一准再来。”蔚迟干脆就一步没停,拉着蔚远就出去了,纪惊蛰和元祁紧随其后。
王彪:“操,什么玩意儿?”
成十忽然站起身,拉开了里间的门。
西梁河:“诶客人,里面那桌不是玩阿瓦隆的!”
走廊上,蔚迟把那根项链完整地拉出来,看清了它的吊坠——一只坐在一个金圈圈里的玉观音。而此时,玉观音的胸口横亘着一条狰狞的伤口。
蔚迟脑中立即响起那个摆地摊的老太太的声音,奇怪的是,他忽然想不起她的脸了。
“金轮观世音,可以挡灾。”
“拿命买。”
“一命换一命。”
“你捏着一条命来,请观音走。”
蔚迟问蔚远:“你哪儿来的?”
蔚远:“不知道啊,我都不知道它在我脖子上!”
等了一会儿,又问:“哥,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没凉吗?”
蔚迟:“可能是。”
蔚远:“这是什么?”
蔚迟:“我哪儿知道?”
蔚迟转头去问纪惊蛰:“你到底是什么牌?”
纪惊蛰:“忠臣啊。”
蔚迟:“你少跟我胡扯,我第一晚明明看到你是红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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