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你是唯一的‘变量’?”蔚迟说,“也许……也许还有其他世界的你在‘观测’你的世界呢?”
那个蔚迟愣住了。
“你走得太远了!”蔚迟惨呼道,“该回头了!”
那个蔚迟慢慢转过头,又看了他一眼,眼中的光亮已经渐渐熄灭了,说道:“……对不起,但我走到了今天,就不可能再回头了。”他的眼睛黑如深渊,声音带着燃尽后的空荡,“……也许十五岁的时候还是执念,可是后来,我拥抱了他、亲吻过他、拥有过他……和你一样,我不会,再放弃了。”
他的手往雨中一探,就抓住了一片雪亮的刀锋。他是这个世界的神明,一切由他缔造。
他又笑了一下:“蔚迟,我说了,我不动手杀你。”
“但是……我也不会放弃。”
他站在雨中,割开了自己的喉管。
鲜血顺着他的身体流下去,混在雨中,把地下一圈都染黑了。
蔚迟慌乱地把火把往自己身上扔,企图能死在他之前,这样就可以强行终结这个世界。
但湿透的身体怎么也点不燃。
那个蔚迟最后笑了一下,做出一个口型——
“再也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但是……纪惊蛰是个老实孩子……我只能说到这儿了。
第179章
纪惊蛰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坐在车里。
他看了眼窗外,外面是飞驰的高速公路。
天色将明,还带着一点属于夜的青蓝色。
他有点恍惚。
前排坐着父母, 爸爸在开车,妈妈带着耳机在看剧,两人时不时地聊下天, 正聊到前几天的“国足惨案”——国足1:5主场惨败泰国。妈妈笑得弓起身子,爸爸也在边笑边骂,车身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但很快被拉回了正常轨道。
纪惊蛰的心跟着一晃, 他心跳很快, 有非常不详的预感。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看着车厢内的一切——空调口上夹着的噘嘴少女、彩虹小云、小黄人一家,都是妈妈的少女心;后视镜上挂着一串金葫芦, 还有从西藏求来的“平安符”, 随着车辆的行驶微微晃动着;后座上的两个腰枕,一蓝一黄, 是他们一家一起去宜家买的;他坐在后排的左边, 右边位置上横躺着他的游戏机和耳机,座位下面还放着他的篮球……
没有任何问题。
这就是他家的车子, 前面坐着他的爸妈, 时间是早上6:51。
他们一大早就出发了, 要去云泉村看爷爷, 爷爷打电话回来说他自己种的那几棵荔枝树的果子可以吃了。
他妈笑着笑着,回头看了他一眼, 道:“虫虫醒啦?”
他的身体自顾自地回答:“不要叫我虫虫!”
“好好好, 不叫, 不叫。”妈妈拧开保温杯递过来, “喝不喝菊花茶?”
他的身体依然叛逆:“我不爱喝菊花茶。”
妈妈:“那要不要吃豆腐干?”
他说:“要。”
等他开始吃了,他妈又转头跟他爸说,“他这个起床气,就是随你。”
他爸说:“那我儿子不随我随谁啊?”
“要我说你也真是。”他妈也剥开一个豆腐干开始吃,“这走得也太早了……”
他爸道:“今天可是周末,不早点这条路不堵死掉?”
他妈:“也不至于这么早吧!”
说着,他们开进了一条隧道。
纪惊蛰原本在一边嚼豆腐干一边看窗外,一进隧道,眼前乍然一黑,他的心跳顿时又漏跳几拍。
他坐到后排的中间,盯着前方的路。
隧道黑暗而漫长,前面看不到一点光。
忽然,他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前面闪了一下。
不是指“亮度”的那种“闪”,而是速度。
那是一个比黑暗还黑的东西,有一个清晰的轮廓。
他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那东西太奇怪了,不是那种小猫小狗忽然从车子面前窜过去的那种“快”,而更像是在游戏屏幕上忽然闪过,在屏幕中心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在他的视网膜上留下一个烧灼的黑洞。
那是什么?
他使劲思考,忽然看到前方有一点红。
是前车的尾灯,很高,大概是辆大车。
他的心跳忽然安了马达一样狂跳起来。
他想要说话,但他的身体桎梏着他,他疯狂“挣扎”着,像鬼压床了一般与自己的身体做着对抗,满身冷汗直流。
终于,他冲破了,冲破了身体的桎梏,脱口而出:“停车!”
他爸的手一抖,车子行进的方向狠狠地扭动了一下,他爸好不容易稳住方形盘,心有余悸,随即怒火中烧:“纪惊蛰你干什么?”
他也不知道,只是冥冥中有种强烈的预感,他几乎要哭出来:“停车!”
“你疯啦?高速公路上哪能停车?”他爸道,“而且隧道里也不能停车!”
他喘息着,稍微平静了一点,然后说:“那你开慢一点……离前面那辆车远一点,出隧道了以后,靠边停车。”
他爸还要说什么,被他妈制止了。
离开隧道200米后,车靠边停下来。
他爸转回脸来,问他:“到底怎么了?”
他想说没什么,却忽然感觉他爸的声音变远了、变模糊了,眼前的整个画面也在模糊溶解,他恐慌无比,伸手想去抓他爸妈,可一切都溶解了,化为了彩色的沼泽,他也被吸进去了。
“叮——”
他手中的咖啡杯磕到了底盘上,里面装着白色的牛奶。
他意识到,他刚刚走神了。
他又想起了十五岁的事情——或者说幻想。
那天的前夜爷爷打电话来说家里的荔枝熟了,让他们回去吃。那正好又是个周末,爸妈都有空,他们就决定回一趟老家。他爸怕堵车,非要早上5:30就出发。
可那天是蔚迟在洛杉矶的比赛日,他是看了一晚上现场直播的,也就是说,这天他其实通宵了。
一直以来,他对蔚迟都有无比的信心,蔚迟在他心里是无所无能的,这次比赛也一样。
可他没想到,蔚迟也有失败的时候。
他不知道蔚迟是什么感觉,总之他是觉得天都塌了。
但随即,他又意识到,蔚迟大概会比他更难过。
他越想越难过、越想越难过、难过得什么也不想干,又钻回床上,老家也不想回了。
他现在正处在中二叛逆期,不想干的事就是不想干,他爸妈也拿他没办法。
他因此逃过了那场车祸。
“怎么这时候又想起这些事了呢?还幻想出了那么多细节。”他想,“大概是太想他们了。”
“虫虫,发什么呆呢?”他妈在他身后叫他,“快点收拾啊,准备出发了!”
他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看到了妈妈。
那是……停留在他记忆中的,很年轻漂亮的、最后一天的妈妈。
怎么回事?又是梦吗?
忽然,他意识到,手里的咖啡杯……是他初中毕业时用的咖啡杯,他那时候犯中二病,非要学电视里的大人用咖啡杯——喝牛奶——他们一家那次一起去宜家跟腰枕一并买的。
后来就被他打碎了。
……不对。
哪个后来?
他冲进厕所。
他爸正在刷牙,被他吓了一跳,口齿不清地问他你干什么,他挤到他爸身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是十五岁的样子。
他恍恍惚惚走出厕所,忽然又听见他的卧室里传出来的一点声音。
“……你有天才般的想法和运算量庞大的实验,即使今天的‘观测’……”
他跑进卧室,发现通宵直播着的手提电脑还在尽职尽责地工作着,镜头切到了比赛现场的大屏幕上,一行绿色的“CONNECTED”微微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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