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转瞬之间,他又心念一动,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就是这一顿的功夫,身后亦响起一声清脆的铃响,在狭小的空间中回荡,如古刹晨钟,震人心扉。
同时,被隔在火焰外围的林雪旷手在旁边的墙壁上一撑,借力飞起,肩头撞倒旁边的衣柜,从上面踩了过去。
随着他手中三清铃振响,周围无数道紫光凌空泼洒交织,使得七星雷火印周围的雷电结成了一张巨大的网,顿时有五道黑影在网中显形。
不等它们挣扎,林雪旷左手匕首已经应势而出,在半空中化成五道银芒,将怨灵钉在网上。
随着锋芒钉入网中的刹那,整栋建筑轰然倒塌,巨响声中碎石如雨。
谢闻渊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他自己就是天生奇才,又家学渊源,性格张狂,做事风格也往往随心所欲,出人意表。
身边的人要不对他盲目依赖,要不觉得他狂妄自大,谢闻渊也不怎么在乎,反正他也从不指着这些人能给他打配合,拖后腿还差不多,有事自己出马搞定就挺好,省的心烦。
但林雪旷一来,那种默契无间的畅快就又回来了。
他们这么多年没有配合了,哪怕目前关系也不怎么样,遇到情况时,两人依旧是彼此最为默契的伙伴,连话都不用说一句便可预计到对方下一步要做什么。
从刚认识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倾盖如故吧。
所以他们之间,本不该闹到这个地步啊。
谢闻渊拂手一挥,七星雷火印在半空中一旋,顿时将那道大网绞紧,五道怨灵顿时在网中被绞为碎片,雷电收入印中,七星雷火印自动回到了他的手里。
与此同时,脚下已经塌陷。
对此,谢闻渊和林雪旷都早有心理准备,林雪旷刚刚把他的匕首召回,就被谢闻渊扑上来抱住,就地一滚,缩到墙角。
一个塌下来的铁架子挡在前面,为两人支撑起一片还算安全的空间。
这里的怨念存在了这么久,早就与凶地结合成为了一体,镇压怨灵势必引起建筑倒塌。但谢闻渊刚才既然告诉魏琳外面有人接应,那么他们也就不需要自己费劲出去,在这里等着别人过来挖就行了。
因此虽然有些狼狈,林雪旷和谢闻渊倒是谁都不慌。
林雪旷坐起身来,紧接着就感到肩膀一暖,是谢闻渊把自己外衣脱下来,正要给他披在身上。
林雪旷的外衣还在魏琳那里,但他还是侧了侧身,架住谢闻渊的手:“我不用,你自己穿吧。”
谢闻渊顿了片刻,哂笑道:“你可真是倔。”
虽然挺冷,可林雪旷要是冻着,他自己穿也不舒坦,索性将衣服往旁边一扔,道:“你要一辈子跟我划清界限?自己来闯这鬼地方,也是说都不说一声。”
被撇开的衣服里,七星雷火印从衣兜中钻出来,一蹦一蹦地拱开衣角,蹭到林雪旷身边,幸福地将自己摆好,然后翘起三个角,得意洋洋地冲着谢闻渊转了个圈。
谢闻渊:“……”他活的还不如个七星雷火印。
林雪旷道:“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干什么。没必要两个人而已,你不来,大不了我带着魏琳脱身后再拿法器过来镇压怨灵。”
他说的也是事实,谢闻渊眼睑微垂,道:“你不相信我之前说过的话?”
他没有点明,但两人都知道,谢闻渊说的是七星雷火印那件事。
林雪旷懒洋洋地说:“你没事可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得可信吗?”
谢闻渊道:“现在去整容是来不及了。给你这个。”
林雪旷扬手将谢闻渊扔过来的一本小册子接住,发现是谢家族谱当中的一卷,上面盖着描金骑缝印,绝对不可能是伪造。
他不由看了谢闻渊一眼,谢闻渊微微颔首,道:“17页。”
林雪旷依言翻开,17页是谢家先祖谢琅的资料,最底下用毛笔写了几行小字,字迹陌生而锋锐,已经有些泛黄。
这资料大意是讲七星雷火印确有逆运天时之能,但此行有违天道,无异于回溯生命,再造生机,如果强行使用,也需要以自身生命为祭。
说白了就是一命换一命。
林雪旷继续往下看。
谢琅是他们族中出了名的叛逆人物,曾试图为之,并因此丧命。
不过他的死并不是因为成功做到了这一点,而是谢琅在使用的过程中发现逆运天时需要七星雷火印在瞬间中爆发出巨大的能量,但七星雷火印的材质难以承受,有炸裂的风险。
谢琅试图阻止,反倒受到了反噬,法术中断,他暴体身亡。
这记录是为了让后人引以为戒,却在林雪旷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重生前一刻七星雷火印炸裂的场景瞬间掠过眼前。
他捏了一下七星雷火印,七星雷火印不知道林雪旷在思考自己的死法,高兴地蹦跶。
谢闻渊一直默默地凝视着他,看见林雪旷眉头蹙起,他心中一痛,刚伸出手去却又放下,说道:“现在愿意相信一点了吗?七星雷火印有这样的用处,引人觊觎是非常正常的。别说他们,就是我……”
他笑了笑,语气平淡:“如果能回到过去,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
林雪旷突然觉得十分烦躁,冷声打断他:“上回都和你说了,过去我也是在骗你的!”
谢闻渊侧头看着他,忽地哈哈一笑:“起码你那个时候肯骗我,那我也愿意听。”
接下来谁也没再开口,谢闻渊将头靠在后面熏黑了的墙面上,闭目养神。
谎言也需要坚实的理论支撑,虚虚实实才更容易取信于人,谢闻渊不眠不休地找了一天,才在家中发现了这点关于七星雷火印的蛛丝马迹。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跟林雪旷所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
只要能够像现在这样守在喜欢的人身边,不用担心他会突然消失不见,不用担心他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受到伤害,不用每一分一秒都在想念、焦灼、空虚和孤独中度过,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如果一切真能重来,如果真的可以回到过去那段时光中,那该多好啊。
听到谢闻渊的话,林雪旷心头猛地一跳,那个瞬间,千万道心绪和疑虑纷扰而来。
他试着要做出某些猜测,可是又觉得太难以置信、太草率了,几乎要颠覆他上一世的认知,所以无法判断。
如果他的重生是出自谢闻渊的设计,那么在此之前,谢闻渊根本就没有必要把他关起来还不给半个理由,弄得两人关系僵硬到难以转圜的地步。
可能这就是重生最大的弊端,一切都回到未发生之前,可以回避某些后果的同时,许多事情的真实情况也将永远被堙没在时光的洪流当中了。
令人每回想做什么的时候,都会有种一拳打在空气上的无力感。
林雪旷总不能对没发生的事情报复或者试图讲个道理出来,所以他只是希望同谢闻渊划清界限,两不相干。
可不得不说,谢闻渊将他的心思拿捏的很准,当林雪旷做出决定的时候,打感情牌肯定没用了,他放出来的线索却是令人没有办法忽视。
上一世谢闻渊到底做了什么?原因呢?
过了好一会,林雪旷才合上册子,慢慢转过头去,用一种带着深思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谢闻渊,结果发现他好像靠在墙上睡着了。
这倒是挺稀罕,谢闻渊这个人一向精力好的跟鬼似的。
两人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有很多次林雪旷累的沉沉睡去,半夜醒过来的时候,还总能感到对方揽着自己,静静地看着他的脸,活脱一个神经病。
鼻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林雪旷四下找了找,拿起谢闻渊扔在两人中间的外衣,发现肩背处那一团深色的血迹。
谢闻渊确实是觉得头晕,但在这种地方也不可能睡实,他闭着眼睛迷糊了一会,忽觉肩头一阵剧痛,转头看去,见林雪旷正半跪在自己跟前,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玩着他那柄精致的小刀。
谢闻渊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盯了林雪旷片刻,忽然笑了,又道:“你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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