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无乡(173)
床上放着一套正红色的被褥,许暮洲上手由里到外地摸了摸,没发现床上有什么异常。他随即又挨个掀开宋雪瑶床头的暗格,将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发现里面除了巴掌大的玉如意之外,就只有两本很薄的书。许暮洲粗略翻了翻,发现是诗词一类的东西,没有什么额外内容。
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只许暮洲看不出材质的簪子。那簪子上颜色不够匀称,色彩也太过暗沉,顶头上嵌得非金非玉,反倒像是一块红色的石头。
这些东西看起来都是小女孩闲碎的物件,没有什么线索。
宋雪瑶的死因大概率来自于她反常的指甲颜色,许暮洲不太拿得准这个年代的女人究竟是用什么东西染指甲,于是琢磨着,将目光转向了宋雪瑶的妆台。
就像所有女孩子一样,宋雪瑶的妆台上也是瓶瓶罐罐一大堆。许暮洲挨个翻开,在一堆不知用处的粉末里晕头转向,快被这种复合型香粉的味道熏晕了。
他屏着气挨个瓶罐翻找过去,没找到宋雪瑶染指甲的东西,倒是发现了个别的。
在宋雪瑶罗列整齐的的妆台上,放着一只非常突兀的长盒子。
——因为它不但打开了,而且是空的。
第145章 长生天(十五)
许暮洲的注意力被这只盒子引走,他细致地检查着这只盒子,却没在其中发现任何夹层之类的东西。
除了外壳精美之外,这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盒子。约二十厘米长,三厘米深,里面垫着一层明黄色的软布。
宫里规矩大,宋雪瑶又是这后宫之主,一言一行虽然精致,但都要给人作出表率,作势就是乌泱泱一群人盯着,她的梳妆台上绝不会出现无用的东西。
许暮洲摸了摸盒子内部,很确信这盒子里曾经装过什么东西。
但这里面的东西显然早就被人拿走了,软布上也没有任何曾放过东西的痕迹,许暮洲不太清楚这东西是宋雪瑶的人拿走的,还是什么其他人。
他又上上下下翻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这个档口,手脚动作比他快的严岑已经搜完了另外一边,走过来跟他汇合了。
“有什么发现吗?”严岑问。
“暂时没有。”许暮洲放下手中的木盒,说道:“我本来想找找存放着染指甲用具的东西,但妆台上这些要么就是油膏,要么就是香粉,再不就是口红纸,没什么其他的东西。”
“这个时候的女人染指甲是用花汁混着明矾染的,花汁不易保存,要用的时候才会去外面取用新鲜的花瓣。不会留下现成的。”严岑说:“你在这找的话,找不到什么。”
“是吗。”许暮洲点点头,若有所思道:“那就是说,想要长期在宋雪瑶指甲中下毒,单纯在某一个物件上下毒的难度太大……也就是说,更可能的是主管为宋雪瑶染指甲的宫女有问题。”
染指甲这种花汁跟日常要入口的饮食汤药不同,不会被人来回查验,想要动手脚也很简单。何况这种小活儿应该也不是宋雪瑶身边的心腹来做,如果只是随意个小宫女之流,会被人收买也不是不可能的。
“好在长秋宫的人现在都在。”许暮洲说:“我更倾向于下毒的人还留在这宫里——毕竟长秋宫从此以后就要封宫,宋雪瑶的死也没翻出什么水花,长秋宫应该是满宫城最安全的地方了。”
“我同意。”严岑说。
“除此之外,倒是这个东西。”许暮洲指了指那只木盒:“刚才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它大敞着放在这,我怀疑这里面曾经有东西,但是不好说具体是什么。”
严岑也看了看那只盒子,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床上散落的零碎物品吸引走了。
方才许暮洲从床头的几个暗格中搜罗出来的东西被大咧咧地摊在宋雪瑶的床沿上,还没来得及被照原样放回去。
严岑在那堆零碎的小物件里挑了挑,拾起了先前许暮洲看到的那只簪子。
“有什么特别的吗?”许暮洲知道严岑见过的东西比他多,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自己认不出来,不代表严岑也认不出来,于是问道:“我方才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名堂。”
“这是一根骨头。”严岑说:“被做成簪子时是被生剥下来的,上面还带着血气。”
许暮洲:“……”
这根簪子上除了一些铜锈般的墨绿色块之外,并没有什么血渍之类,许暮洲看不出来什么血气,于是问道:“什么骨头,看得出来吗?”
严岑将这根簪子重新抛回床上,又扯过床头枕头旁的小帕子擦了擦手指,说道:“狼骨。”
许暮洲松了口气。
不是人骨就好,一个普通的凶杀案千万不要变成连环凶杀案。
“头狼被活着拆下骨头之后,还需要用秘法浸泡去腥,然后磨成簪子。簪子上头的那块石头应该是用同一头狼的血染红的……”严岑说:“这种乱七八糟的玩意,不像是中原的手法。”
“外族来的?”许暮洲脑子转得很快:“会不会是进贡的东西。”
“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严岑说:“东西太糙了。”
他说的也有道理,按理来说,不管从属国的经济是否良好,要缴纳的贡品都好歹得过得去眼,就像宋雪瑶不可能带一只石头簪子一样。这东西原料不够贵重,再符合民族特色也不行。
许暮洲皱了皱眉,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东西不够贵重,哪怕真的是卫文轩赏下来的,宋雪瑶会放在床头暗格这样私密的地方吗。
他想了想,拿起那只簪子比对了一下梳妆台上的木盒子,遗憾地发现尺寸对不上号,这木盒子过于长了。
许暮洲正想将东西放下,却忽然觉得手腕上的绣球花发起热来,他愣了愣,连忙将其从厚实的衣料底下扒拉出来。
但奇怪的是,绣球花上的进度没有丝毫变化。
许暮洲不禁疑惑地嗯了一声。
“怎么了?”严岑回过头看向他。
“进度条有反应。”许暮洲冲他扬了扬手腕:“但是任务进度没有下降。”
严岑伸手摸了一把那只绣球花,明白了许暮洲的意思。他的目光在梳妆台上扫了一圈,最后转变了先前的想法,拿起了许暮洲手中的簪子,暂且收在了怀中。
许暮洲正想接着说些什么,就见严岑的面色沉了下来,他微微皱眉,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紧接着,许暮洲也听见了从卧室窗下走过的轻微脚步声。
严岑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放轻脚步走到正门前,斜靠在一只一人多高的古董花瓶后头,免得门上的油纸映出他的影子。
脚步声停在门外,油纸上纤细的人影一闪而过,在门口顿了顿。
许暮洲闪身躲进屏风后束起的帷帐里,就见严岑眼疾手快地一把推开门,将门外正准备逃走的年轻女孩一把拽了进来。
“啊——”
严岑顺势从背后用三指扼住她的喉咙,用脚踢上了门,低声威胁道:“平剑营查案,不得喧哗。”
来者不像是没眼力的小宫女,她虽然穿着孝服,但衣料纹饰精致,头上还带着银钗,应该是宋雪瑶亲近的大宫女。
她徒劳无功地扒着严岑稳如磐石的手,白皙的脸因缺氧而憋得通红,闻言连忙点头,姿态做得很足。
严岑松开手,对方踉跄一步,白着脸跪坐在了地上。
许暮洲从帷帐后走了出来,见严岑摘下了腰间的腰牌,在年轻女子眼前晃了下。
“你是谁?”严岑问。
女子的眼神闪了闪,她艰难地撑着地板跪好了,给严岑磕了个头,低声道:“奴婢辛夷,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侍女。”
陪嫁侍女,许暮洲来了兴趣。这应该是宋雪瑶在宫中最为亲近的人了,近似于心腹和姐妹之间,想必很了解宋雪瑶。
“你来这做什么?”严岑问:“又跑什么?”
“我……”辛夷说:“我是来给皇后娘娘打扫寝殿的,虽然长秋宫封宫,但是皇后娘娘的寝殿每天都会打扫一次。我刚才是看到门外的挂锁被人弄坏了,所以想先去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