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无乡(109)
“不会只是城堡中的仆人。”许暮洲说:“罗贝尔伯爵庄园中的仆人数量很有限,经不起他这么杀是一方面,如果他杀死仆人的频率如此之高,恐怕城堡中早就人心惶惶了。”
“从一些大块骨头的骨龄上可以看出,那些碎尸年龄不大。”宋妍跟许暮洲并排而行,说道:“约莫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这是肉眼能看出来的东西吗?”许暮洲诧异地问:“别以为我是工科生就唬我。”
“在永无乡工作的人嘛。”宋妍笑道:“总要有那么点吃饭的本事。”
许暮洲不知为何,下意识想起了早上在罗贝尔卧室中看到的报纸——那些附近村镇无故失踪的妙龄少女。
但他又一时想不通,如果这二者之间真的有必然联系,为什么罗贝尔要诱拐少女之后将她们碎尸做成花肥。
许暮洲总觉得这二者之间还欠缺了某个环节。
“我之前在严哥那看到了一个报道。”许暮洲说:“罗贝尔管辖区域内的城镇和乡村,在不同的时间节点中丢失了很多适龄女孩,年龄正好符合十七八岁的样子。”
“你是想说,玫瑰花丛中出现的碎骨就是那些女孩?”宋妍问。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许暮洲说:“甚至我觉得,这个可能性还非常之大。”
“图啥。”宋妍说得很直接:“先奸后杀?”
许暮洲:“……”
许暮洲思索了一下罗贝尔伯爵那个等同于无的腿脚,又想了想现在套在那身份上的严岑,顿时心情十分复杂。
联想能力太丰富也有弊端,许暮洲晃了晃脑袋,把满脑子不堪入目的打码画面抹了个干干净净。
许暮洲跟宋妍这样说着,已经走到了城堡门口。宴会厅中的舞会还在继续,许暮洲想了想,带着宋妍上了楼梯,走到了原本分配给自己的房间门口。
“你不是住严岑那吗?”宋妍问。
“我只是过来找些东西。”许暮洲说着从兜里找到房间钥匙,拧开门锁走了进去。
许暮洲昨天到达庄园时,还没来得及在这个房间正式落脚,就被严岑叫走了,这间房还没有人动过。许暮洲环视一圈,发现他的行李箱横放在床头柜旁边。
“随便坐吧。”许暮洲半跪在地上打开行李箱的扣锁,随口招呼道。
宋妍带上门,往床上一坐,饶有兴趣地看着许暮洲在箱子里翻翻找找。
“找什么呢?”宋妍问。
“找线索。”许暮洲说。
宋妍差点被他逗乐了,说道:“你这个身份是永无乡生成的,又不是世界线中的人物,你这里上哪会有线索。”
许暮洲充耳不闻,他接着在行李中翻找着。他记得之前进屋的时候随手把请柬塞进箱子里,却一时不知道塞在哪了。他找起东西来心无旁骛,见什么扔什么,宋妍默默地挪了挪,离他远了一点,省的被扔一身衣服。
直到许暮洲把行李箱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隐藏在最底层的请柬。
“我是沿用了自己的身份没错。”许暮洲干脆坐在地上,一边拆信封一边说:“但是永无乡为了让我的身份在这个世界中不显得突兀,也会对我的身份作出一定调整,对不对。”
“当然。”宋妍说:“不然‘许暮洲’这个人可是没法来参加宴会的。”
这个问题许暮洲在上一个世界就发现了,永无乡会依照世界线的实际情况来为许暮洲进行身份完善,就像上个世界中的“间歇性失忆症”一样,这个世界中必定也有永无乡的完善内容。
这不光是“拉塞尔”的姓氏,一定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拉塞尔虽说是贵族姓氏,但是我本人年龄很小,且没有爵位。”许暮洲说:“所以我不可能是罗贝尔邀请来的。这也就是说——”
“你也是凯瑟琳邀请对象中的一员。”宋妍说。
“对。”许暮洲说着将请柬翻过来,不出意外地在背面看到了另外的信息。他之前看到这封请柬时刚刚来到这条时间线,加上马车内光线昏暗,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发现背面还有其他内容。
正如盖尔的请柬后写着童谣一样,许暮洲手中的这份请柬背后用细笔勾勒出了一副极为写实的画。
“这画的是什么——”宋妍凑过来辨认着:“什么虫子?”
“是苍蝇。”许暮洲说:“——我们是旁观者。”
“什么旁观者?”宋妍愣了。
“凯瑟琳给大家留下了谜题。”许暮洲将那张请柬扔到床上,又从行李箱里找到钢笔和记事本,坐在宋妍身边,翻开一页新的开始写写画画。
“凯瑟琳邀请了一些非贵族的社会人士——其中以创作类的文艺工作者巨多。”许暮洲说:“她请求音乐家为她创作一首以月光为主题的曲子,又在小说家的请柬背后留下了一首童谣。”
“谁杀死了知更鸟?”宋妍问。
“对。”许暮洲问:“你听过这篇童谣吗?”
“听过,但是记不太清了。”宋妍说:“只记得是一篇很出名的童谣,里面黑了吧唧一堆反派。”
许暮洲顿时被宋妍这种简单粗暴的解读震惊了。
“不对吗?”宋妍疑惑地说:“我记得是没一个好人。”
“……没错。”许暮洲点点头,诚恳地说:“非常对。”
“在这篇童谣中,知更鸟是死亡的受害者,而麻雀是杀害知更鸟的凶手。”许暮洲说着,将这篇童谣默写下来,撕下纸页递给宋妍看。
“苍蝇是旁观者。”许暮洲说着用手指点了点那张请柬:“也就是,我们。”
他说话的功夫,宋妍已经把那首童谣看完了。
“我能理解你的意思。”宋妍说:“你的思路或许是对的——在这个庄园中的每一个人大概都占据着自己的位置,凯瑟琳不会无缘无故邀请这些莫名的人来参加婚宴,但问题在于,罗贝尔就是那个要被‘审判’的麻雀吗。”
“我不能确定。”许暮洲摇了摇头:“如果是昨天让我看到这个东西,我可能会做出这种判断。但现在,我总觉得凭凯瑟琳对罗贝尔的感情,不会对他用上‘审判’这么严重的事……毕竟凯瑟琳也没觉得罗贝尔有罪。”
“也不一定。”宋妍说:“毕竟谁说‘审判’就一定要审判有罪之人呢。”
“什么意思?”许暮洲问。
“请柬背后画的是苍蝇不是吗。”宋妍说:“起码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法官’,你和其他人暂且都可以算作旁观者——那如果,法官是凯瑟琳本人呢。”
“别忘了。”宋妍说:“在罗贝尔身上,还有凯瑟琳未完的执念呢。”
许暮洲想了想,旋开手中的钢笔,在笔记本的空页上划了一条带有一侧端点的横向轴线。
许暮洲又在这条轴线上随手画了几个点,将其分成了七等分,然后在第一格打了个叉,又在第二格上分出去两根箭头,分别写上了“知更鸟”和“失踪少女”两件事。
“在这种模棱两可的童谣里,任何人可以扮演任何角色。”许暮洲的笔尖落在失踪少女几个字上,他沉吟片刻,在上面打了个圈,又说道:“我觉得这件事要查查看。”
“你觉得凯瑟琳会知道这件事吗?”宋妍冷静地提醒他:“凯瑟琳善良,温和,这种极其私密的事情她知道的概率很少……你要找的是凯瑟琳的执念,而不是来伸张正义的。”
许暮洲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玩儿过推理游戏吗。”
“玩过一些。”宋妍说:“很少。”
“案件推理游戏不像是实际生活那样,有很多蛛丝马迹可供你去探查。”许暮洲说:“游戏设置组为了简化不必要的开支,只会设置游戏主线,然后在主线的基础上设立许多迷惑类线索供玩家选择。所以从理论上来讲,只要找齐了所有线索,就一定能通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