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儿里,猪已经被李屠户杀好了,各部位的肉都分类割好摆在了地上,来帮忙的汉子都得了一个红封,钱虽不多,却是主家的心意。
陆景山见到季离和他娘来了,但这会儿却是不见人了,想来也是去了新房和妇人小哥儿说话去了,他这个汉子是不方便进的。
等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陆家用今日的猪下水另用了两块五花肉做了一桌子饭菜犒劳今日来帮忙的人。
陆景山才终于看到了季离,他在厨房里帮着端菜布碗,来杀猪的汉子们已经在院子的另一桌坐下开始喝酒了,他没去,摸了摸怀里用红纸包着的东西,起身去找季离。
妇人小哥儿的那桌要待会儿才能开饭,得先把明天要用的食材都备好了。
季离手巧,刀功好,得了切菜的差事,正站在屋檐的偏隅下俯身切着菜呢,一下午都在帮忙,他此时肚子也有些饿了。
正吞咽了一小口唾沫,他的面前就递来了一个红纸包着的东西,闻着香香糯糯的,他一抬头就看到陆景山站在了他旁边,正垂头看他笑呢。
季离道:“你怎么来这儿了不是开饭了么。”他往远处的院子望了眼,那群汉子都在喝酒吃菜,时不时还能听到一阵哄笑声,那是汉子们在打趣明日的新郎官陆景洪呢。
沾了酒,汉子们说话就有些口无遮拦,荤话就开始往外冒,惹得妇人小哥儿都捂着嘴笑往屋里钻,听的臊的慌,陆景洪被起哄着灌了几杯酒,此时脸微红着憨笑呢。
陆景山笑了下,伸手将红纸剥开,露出里面白色的糕点,“大伯娘给的,今日杀猪的都能得一块儿,我留着了,拿来给你吃。”
季离摇头不肯接:“给你的你吃了就是,不用给我拿来。”
糕点金贵,在镇上的点心铺子里得卖二十文一包,一包不过几块儿,村里人除了逢年过节很少舍得花钱去买来吃,也算是个稀罕吃食了,见陆景山特意拿来给自己吃,季离心里感动熨帖,但更是心疼他,想腾给他吃。
陆景山低声道:“我一个汉子不爱这甜腻的吃食,拿给你甜甜嘴,也免得我山猪吃不来细糠,糟蹋了这果子。”
季离被他这句山猪吃不来细糠逗笑了,眉眼弯起如一轮弯月,甜滋滋的笑道:“你真是,哪有人说自己是山猪的!”
陆景山憨笑了两声,将糕点给了季离,转身回饭桌上去了。
季离站在菜盆边上,用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水,托起那包红纸,小口咬了一块儿,软糯细腻,吃到嘴里发着甜味儿,果真好吃。
他抬眸看着院子里的陆景山,笑意爬上了眉梢,压制不住的甜意蔓延到了心头。
第37章
八月初三,宜嫁娶。
这天秀水村出了一个大晴天,阳光明媚,山上的杜鹃开的茂盛,远远看去,姹紫嫣红粉成了一片。
村里蕴着一股喜气,村子里的小孩打早就起来了,嬉闹着跑向村东头的陆家。
“好日子,娶娇娘,阿娘叫我来要糖,要糖要糖,新婚吉祥!”
孩童唱着庆贺的童谣围在陆家门口,邵氏今日也是穿了一身崭新的衣裳,笑呵呵的看着这些孩童,从篮子里摸了一把喜糖撒了出去,引得十几个孩童一窝蜂冲上来抢,不苟言笑的陆明河今天脸上也是露出了几分笑来,有来上礼的客人他就连忙去迎接。
陆景洪穿了一身红喜服,配上他这个高大的身材,倒也是俊俏,陆景风牵来了牛车,是从村长家借的,牛的头上拴了鲜红的红绸花。
“爹,娘,我陪大哥去了。”
邵氏连忙笑着推他,“快去快去,将俏哥儿接回来。”
陆景洪想到就要将俏哥儿娶回家了,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脸上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同村的汉子们都来给他撑场面,一同陪他去陆景山家里接亲,一众人浩浩荡荡的吹着唢呐敲敲打打的去了。
此时的俏哥儿正坐在季离的房间里,村长媳妇儿正在给他绞脸,左右手各撑着棉线,左右开弓,将他脸上的绒毛绞掉可使脸面更光滑,细嫩。
边绞边说着吉祥话:“梧桐枝上栖双凤,菡萏花间立并鸳。相亲相爱幸福永,同德同心幸福长。海枯石烂结同心,地阔天高比翼飞,花烛笑迎千喜鹤,洞房喜开并头梅!”
她是个有福气的人,相公是村长,儿子在镇上做事,村里能请她来绞面也是一件有脸面的事儿,陆家特地封了厚礼请她来。
俏哥儿穿着一身绣花嫁衣坐在镜子前,头上簪着陆景洪送他的那根流苏簪子,眉眼昳丽,整个人都娇俏极了。
季离站在旁边替他递着修面的粉,笑着看着他,真心为他高兴。
过了会儿,唢呐声愈来愈近了,梨哥儿从院儿门口跑了回来,笑着喊道:“来了!接亲的来了!”
他本是婆家人,念着俏哥儿无依无靠,没有送亲的人,索性就成了娘家这边的人陪着俏哥儿。
屋里的人听到后,云春丽在他的头上簪上一朵合欢花,取个百年好合,夫妻合欢的美意,连忙将盖头给俏哥儿盖上了,欢喜道:“哎,你们去堵堵门,让洪小子给点糖吃,莫要这么容易就把咱俏哥儿接走了。”
梨哥儿和季离听见后,乐呵呵的去堵门了,一大群孩童也跟着去了门口,季离去时还将陆景山给带上了,有这么一个大块头的壮汉在,看谁敢闯门进来。
接亲的一大群汉子挤进了院子里,将院儿围的水泄不通,起着哄要见新夫郎。
陆景洪是个不善言语的汉子,他憨笑着给堵门的季离还有一群村里的婶子道:“各位小哥儿婶婶便饶了我罢!吃糖吃糖,放我进去接俏哥儿罢。”
说完便撒了一把喜糖出来,众人纷纷弯腰捡拾着。
季离和梨哥儿可没有这么好贿赂,两个小哥儿堵在门口,接亲的汉子们也不敢上前,尤其是陆景山,他得了季离的令,挡在门前,活像一尊魁梧凶煞的门神。
陆景洪露出一口大白牙递上了红封,贿赂道:“好哥儿,便叫我进去罢!”
季离和梨哥儿笑着接了,却不让路,陆景山唯季离的话是从,也不让丝毫。
陆景风嚷道:“嘿,梨哥儿,你哪边的!大哥娶的可是你的亲哥夫!还不让开让大哥进去接新夫郎!”
梨哥儿在后面吐了吐舌头笑道:“现在我是俏哥儿娘家的人,就该堵你们门。”
陆景洪着急的头冒细汗,恨不得立刻冲到屋里去把人抱出来才好,季离见堵的已经差不多了,莫要误了吉时,遂笑了笑,给了个台阶下,要陆景洪说说喜欢俏哥儿哪点,若是说的让屋内的新夫郎满意了,便放他进去。
这话一出,周围的婶婶小哥儿都噤了声,一脸看热闹的样子等着新郎官的回话,接亲的汉子们起哄道:“快说,快说,洪哥喜欢你夫郎哪一点!莫不是见了夫郎的好样貌就腿软再走不动道罢!”
陆景洪一个壮汉硬生生被臊的脸通红,呆在原地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屋内的俏哥儿顶着红盖头,手指缠着衣袖,娇羞的竖起了耳朵等着陆景洪的话。
隔了半晌,陆景洪似是豁出去了,大声道:“我夫郎人好心善,长的俊俏不说手还巧,他,他是天下最好的夫郎!”
“好!洪哥说的真甜!”接亲的汉子们附和的鼓起掌来。
堵门的妇人小哥儿们无不捂着嘴止不住的发笑,把陆景洪臊的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屋内的俏哥儿听后,抹了胭脂的脸也蕴出了一丝绯红,羞死人了,又羞又甜。
季离自是识趣的让开道来,拍了拍陆景山的肩膀,陆景山便直接挪到了一边,季离笑道:“景洪哥进去吧,可以接你的夫郎了。”
陆景洪一时竟紧张的差点挪不动道,他走进屋里,就见到俏哥儿穿着一身绣花的喜服顶着盖头坐在炕上,他喉咙发紧,眼眶竟似有热泪要涌出来,他连忙攥紧了拳头,平稳住了情绪,要真是哭出来那才是丢死人了。
云春丽笑着迎他,刻意板出一张脸来,训话道:“虽俏哥儿没了父母兄弟,但他即是我屋里出的嫁,那今后我便是他的娘家人,你若是欺负了他,可别怪我不顾情面,要亲自来打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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