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造这些火箭,开销也不算小吧……”
如果火箭开销巨大费用昂贵,那么想扩散也扩散不出去,危险性当然要小得多。抓住这一点死命撕咬,总能讲一点价下来!
无论如何,三百万两也太离谱了!
“也还好吧。”世子道:“这只是试制品,不算前期研发成本,总价大概在一万两左右……”
他停了一停,似乎想起了什么:
“儒望先生要是不说,我倒还忘了,这一万两的成本还没算进来呢。麻烦你转告葡萄牙人,我们的赔款改为四百万两。”
儒望:——啥?
儒望瞠目片刻,随后倒抽一口凉气,真恨不能给自己一嘴巴!
叫你嘴贱,叫你问价格,叫你没长脑子!
但现在也没有办法了,因为世子继续开口了:
“当然,这只是前期造价。如果选择削减了配置的青春畅想版,那么成本还可以降到五千两,先生以为如何?”
还能以为如何?如果五千两就可以解决掉一列舰队,那欧洲列强的海军就都可以报销了事了!
儒望木立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过,穆国公世子可不会给什么调整心态的时间,他回过头去,似乎是想招呼自己的亲随:
“是了,如今只有我和海知府议论费用,到底也不成个体统,还是该把戚将军找来,问一问这一次治安活动开销的军费……”
话音未落,儒望屁滚尿流,拔腿就往山下狂奔而去!
·
一行人目送着海商连滚带爬的下山,逃也似的拐过山石不见了人影,一时都有些唏嘘。如此沉默片刻后,世子转头看向海刚峰:
“其实方才刚峰先生是可以多报一点的,洋人又看不到衙门的账簿。”
海刚峰:…………
他艰难道:“那些葡萄牙人要赔这么多……”
“这个不打紧。”世子道:“葡萄牙人现在占着南洋这个聚宝盆,油水多着呢,肯定是赔得起的。”
如今下南洋及天竺的船只一艘就要收费五千两;往欧洲及新大陆的船收费八千两,两处统合下来,一年收税的纯利都在五百万两以上,葡萄牙人搜刮已久,有什么赔不起的?
“再说了,就算现在赔不起,也可以分期么。”世子平静道:“四百万两分为十年偿清,利息按百分之三算,赔偿期间以关税和商税作为抵押,尾款由银行借贷后作担保……刮钱的法子多得很呢。”
的确是多得很,的确是好得很。这每一样每一件的法子都是帝国主义一桩桩亲自教给中土的,所谓铭心刻骨痛彻心扉,磨牙吮血念念不可忘却;如今得此良机,怎么能不好好的回馈自己的老师呢?
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这就是普天之下的道理。
“当然,老牌殖民帝国的牌面还是有的。”穆祺若有所思:“据说葡萄牙人在新大陆掠夺的金银就不可计算,现在这一点赔款,也只能暂时遏制他们的野心,调整调整南洋的布局而已。归根到底也不算什么。”
儒望的意见其实是没有错的。大安朝廷毕竟缺乏远洋进攻的能力,无论火器再如何犀利威猛,暂时都没有办法清理整个南洋。所谓的恐吓威慑,也不过只是在众多殖民者中反复跳舞,勉强维持局势的平衡。这也是穆祺还愿意费时谈判的缘故——葡萄牙人衰落则带英与荷兰难免会崛起,所以咬到肥肉后见好就收,也是不得已为之的要义。
不过……
“果然还是太软弱啦。”世子叹息一声,飘飘然下山去了。
第88章 谈判
被万寿帝君号火箭轰击了三刻钟后, 舰队残存的士气终于完全崩溃。虽然桅杆已经全部折断,仍然想方设法的切割船帆升起白旗,表示愿意服从穆国公世子苛刻之至的表现, 接受不附带任何条件的投降。初步意向达成之后,负责善后的戚元靖随即调派船只包围半残的舰队,将舰艇上死里逃生魂飞魄散的水手依次押运上岸, 又设法把几艘结构尚且完好的舰艇拖到了近海避风处, 打算等毒火熄灭后再来处置。
但等押运上岸之后,处置俘虏却成了不小的难题。上虞这种小地方当然不可能划出土地建什么俘虏营, 基本上是找到个破庙后直接把人往庙里一赶, 分两碗米汤吊命了事。一般的水手都是在风浪中滚过来的,能脱离毒气烈火和火箭已经是侥天之幸, 喝两口热水后乖乖坐倒听命;只有某些地位尊崇的军官别有心肠,缓一口气后立刻哇哇大叫,要求有“与身份相符的待遇”。
当然, 这样的叫声并没有获得多少回应。毕竟尊贵的军官们不懂汉语,戚元靖海刚峰千辛万苦搜罗来的通译水平又实在不咋滴,听不懂贵族们夹杂着高级词汇和复杂语法的精妙表述, 听来听去一头雾水, 干脆给了贵人们两鞭子醒神。如此反复折腾了大半日的功夫,直到儒望要亲自来看一看俘虏的情况,才被某位贵族厉声叫住, 半请托半威胁的让他转告自己的要求——就算是战败被俘, 也要有贵族的体面;对方既然同意谈判,总得让身份相当的人出面吧?
“身份相当的人。”返回衙门休息的穆国世子接到了回报:“什么叫身份相当的人?戚元靖不就在现场么?”
儒望躬身不答,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只是不愿意说出一句难听的话而已。
“他嫌弃戚元靖的身份太低了。”世子缓声道:“对面是什么来路?”
儒望老老实实回话:“统帅海军的是维第格拉伯的伯爵, 有葡萄牙王室的特许的任命状,身份非常尊贵。”
“既然是无条件投降,身份再尊贵又有——”
世子忽然不说话了,他眯着眼睛打量儒望,神色渐渐有了微妙的变化。
显然,这种老奸巨猾唯利是图的商人绝不会是不识风向的脑残,更不会为了一点虚无的名声贸贸然的冒犯战争中占据绝对优势的胜利者。落魄的贵族还可以鸭子死了嘴壳硬,银行家却必然能识得风向的变化。他之所以愿意为那什么“伯爵”带话,除了一点顺水人情之外,恐怕还有试探的意味——在掌握了足以覆灭海军的力量之后,大安朝廷已经是大航海时代无可质疑的棋手;那么这位新上场的棋手,打算以什么样的外交姿态来应对欧洲的列强呢?
而这个问题嘛……恰恰不太好回答。
礼仪不仅仅是礼仪,对待外藩的礼仪同时还彰显了国家的定位。现在的大安不是后世被打得屁滚尿流一败涂地五千年纲纪扫地殆尽的满清,在如今朝廷可知可控的范围内,华夏仍然是无可置疑的世界中心,光辉灿烂如日中天的天·朝上国。当然,身处地理大发现的时代,这种蜷缩一隅独霸东亚的天·朝上国未免有点可笑,但夜郎自大的上国也是上国,在欧洲彻底完成工业革命之前,中国的国力优势是决计无可动摇的。
这种绝对的国力优势延续了实在太久,以至于长久以来朝廷根本没有什么“外交”的概念。天无二日民无二王,飞玄真君万寿帝君就像太阳一样朗照大地,关心呵护着天下每一个邦国,就仿佛庇佑自己的子嗣。当然,子嗣中嫡子有庶子也有孝子和逆子;嫡子尊贵庶子鄙贱孝子奖掖逆子惩戒,但无论如何,都没有哪个儿子能够和中国这个君父平起平坐平等论交。一切的奖惩都是由上而下由高至低,不容置疑也不容议论,这就是所谓的“朝贡”体系。
在天·朝上国的时代,这种朝贡体系运行得相当完美,毫无瑕疵。但现在……现在泰西的红毛洋人突然出现,这套体系立刻就遇到了bug——这个葡萄牙的什么维第格拉伯爵,身份又该怎么算呢?
按照真正伯爵的地位来接待么?可朝贡体系中一切爵位都由皇帝授予,没有被朝廷册封过就是绝对的野鸡货,能让一切礼法重臣大吐口水;如果穆国公世子真松开承认了这个野鸡货,那无异于绕开正统自行其是,朝堂上的言官群情激愤,不把他喷得原地升天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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