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曲都被他的敬业感动了。
然而,活过了一天一夜,凤曲心里却没能宽慰多少。
桑栩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桑拂为什么要对亲弟弟这么决绝?
偃师珏举办这种考试的目的是什么?真的只是为了盟主大比吗?
凤曲心中一万个疑问。
他本来想找穆青娥商量那碗药的解方,走出房间,却听说穆青娥和商吹玉所在的那局仍处“第一晚”,因此不能离开各自的客房。
现在能在酒庄活动的,只有他们十一人。
「该找秦鹿聊聊。」阿珉说。
凤曲抓耳挠腮,却无法反驳:“是你逼我的。”
谁知秦鹿的房门敲了半天,酒庄只这么大,竟然许久没有回音。
秦鹿再怎么嗜睡,也不至于大中午就睡觉。凤曲猜他是出去了,可这人只要成心不让人留意,总能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人群里。凤曲在酒庄里寻了一会儿,都不见人,又考虑起先找云镜生问问通缉令和沈呈秋的事。
不等他拿定主意,楚扬灵的房间忽然传出一声震响。
惊天动地,带得整座酒庄都摇撼一瞬,不少人望向声源之处,过了几息,邱榭出来,强压着怒容道歉。
就在他出面周旋的时候,房间里还有楚扬灵带有哭腔的大叫:“我就是要帮谢昨秋平冤,这闲事你不管我管!”
邱榭猛地将门一砸,面色难看地退了回去。
此时,凤曲一回头,看见楼梯的阴影处站着一道清瘦到让人惊讶的身影。他缩在那片黑暗中,看不出表情,只有宽袖掩藏下的双手微微颤抖。
凤曲迟疑一会儿,叫出他的名字:“谢少侠?”
那边在为你吵架呢,不去看看热闹吗?
谢昨秋身形一滞,慢慢抬起脸来。
他的脸色总是阴惨惨的一片死白,乍一看会让人疑心是个病入膏肓的患者,但细看的话,远不至于那么岌岌可危。
谢昨秋的性格实在软弱可欺,长相也不出众,凤曲打量之下,更没看出他有什么深藏不露的武功——这样的人,却让楚扬灵对他再三维护,不惜和邱榭顶嘴,怎么想都有些可疑。
“倾少侠……”谢昨秋弱弱地叫出他的名字,凤曲唯恐吓到他,引来楚扬灵和自己打架,只是笑笑便想离开。
谢昨秋却微垂眼睫,再开口叫住了他:“倾少侠,你对阿露姑娘有什么想法吗?”
凤曲的脚步一顿:“什么?”
谢昨秋便抬起眼来,神色虽然局促,却莫名显出几分义不容辞的坚决:“阿露姑娘……或者说,就是阿鹿。他今天没有投我的票,否则和你平票的就该是我了。我很高兴,我知道,他还记得我,所以……我想知道,现在陪着他的你,对他是怎样的看法?”
“……你也是为了‘那个’而接近他的人之一吗?”
第063章 第二夜
脚步声从两人的头顶传来。
楼梯上徐徐走下一道身影,步子犹如凿在骨缝一般,莫名给人以警告的意味。伴随着一股清淡的香风,不戴幕篱、也不蒙眼的秦鹿来到二楼,描有金竹纹饰的玉镯一抖,瘦削白皙的手腕正向凤曲递来。
凤曲本能地一接,二人掌心相合,秦鹿的话音同时响起:
“——谢少侠在同我夫君说什么悄悄话呢?”
他来得正是时候。
一同下楼的还有桑拂和灯玄二人。
他们刚刚似在三楼谈话,这会儿灯玄和秦鹿都神色如常,桑拂的脸上却是阴云密布。看到凤曲在此,桑拂才压下眉间隐隐的不悦,对他抿了一个客气的笑。
谢昨秋被秦鹿一点,立刻收敛了之前质疑的口吻,转道:“只是闲聊。阿露姑娘在找倾少侠吗?”
秦鹿笑答:“正是。”他极其自然地拉过凤曲,把人往自己的身后一护,接着道,“既然谢少侠只是闲聊,妾身倒有些私房话想和夫君说道,先失陪了。”
谢昨秋的表情变了又变,却像对秦鹿深怀忌惮似的,最终没有做声。桑拂和灯玄也与秦鹿告别,三路人客气而礼,各自散去。
凤曲惦记着谢昨秋口中的“那个”,但他说得太过隐晦,任凤曲怎么琢磨,也只能猜测是关于“天权”、“瑶城侯世子”之类的身份。
直到秦鹿领他返回房间,脚步一停,转首见凤曲毫无察觉,仍在低头苦思,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跟进了自己的卧房。秦鹿扫他一眼,喉间泄出一声笑来,恢复了平素的男声:“……小凤儿,这是在投怀送抱、自荐枕席?”
凤曲悚然一惊,后背渗出汗来:“啊。”
他急忙退了几步,本想退出房间,秦鹿恰好弹出一指劲风,房门倏地关合,同凤曲后退的脊背相抵。
“玩笑而已,不是有意冒犯你的。”秦鹿看出他毫不掩饰的惊惧,收敛笑意,虚空对桌边的圆凳一指,“……要喝茶吗?”
凤曲乖乖坐到凳上,鼻尖萦绕着轻浮的香气,是从窗边探进的一藤凌霄。秦鹿挽袖倒茶,动作间全无在外人眼里那副亲昵无度的意味,反而循规蹈矩、客气疏离。
温热的茶烟喷在下颌,凤曲的脸也跟着发红。待秦鹿坐好,凤曲开口:“你以前认识谢昨秋吗?”
秦鹿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怎么说?”
“……他和我都报问灵,你若支持我,又不认识他,为什么不投他的票?总不能你真觉得桑栩是叛教者吧?”
“唔。”秦鹿反问,“照这个逻辑,我不该也投九万里一票?”
凤曲一呆,思考片刻:“当时九万里最后发言,好像没什么人提到他。就算投他,他也不会出局吧?”
秦鹿轻声笑笑:“这不是能想明白么。”
和单纯的游戏不同,他们这帮人并非陌生,而是有着千丝万缕利益冲突的不同团体。十二人中,就有五支队伍和两个形单影只的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哪怕只是为了积分,也绝不可能单纯地把游戏当作正经。
他们不是真的要推翻叛教者,也不是真的要让自己的阵营获胜。而是要思考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办法,让自己的队伍利益最大化。
更不提还有暗中的谋算……像谢昨秋、桑拂、云镜生,凤曲都笃定他们不可能只是为考试而来。
“但是,就算你投谢昨秋,他也不过是和我平票辩论。你是怕他被置于险地?”
秦鹿的表情却莫名地明亮起来:“……小凤儿,这话听着怎么有些吃味?”
凤曲一愣,脸色遽然涨红:“我只是没想明白,而且他自己也这么说,说你没有投他,是还记得他。”
“他这么说?”
“他这么说!”
秦鹿眼神一撇,带笑的表情蓦然冷了下去。他端起茶又抿一口,金光湛湛的眸子一转,目光定在凤曲身上,淡淡道:“他唬你的,谢昨秋不该这么笨。”
“所以你果然认识他!”
秦鹿却答非所问:“我不投他,才不是为了保他。相反,他心里不可能不清楚,我这么投票当然是要保你。”
凤曲眨巴眼睛:“保我——?”
他不明白。
谢昨秋对他的敌意明显胜过桑栩,要是留下来的是桑栩,明天再投票时,自己的胜算肯定要更大一点。可秦鹿弃了桑栩而保谢昨秋——在凤曲看来,这才是奇怪得不得了。
“……幸好不是你单独考试,否则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阿珉便不高兴了:「他什么意思?」
凤曲连声安抚:“你是你,我是我,你比我聪明。”
阿珉:「聪明多了。」
凤曲无奈:“是是,聪明多了。”
秦鹿继续道:“你猜,叛教者会坐视问灵今明两晚查人身份,继续在白天报出叛教者的名字吗?”
“啊……”
“问灵必须在第一天表态,否则好人找不到方向。但问灵也很难活到最后,因为叛教者的刀时刻悬在问灵头顶。”秦鹿慢条斯理说,“当然,你不是问灵,但你也逃不掉叛教者的狩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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