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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椟还珠(122)

作者:涉雪穿林 时间:2023-07-28 11:33:06 标签:强制 宫廷

  “你算得精,是故意漏掉我的情谊?这样看来,我这顿廷杖是白挨。”梁长宁说:“你敲登闻鼓,是要把自己当成一面旗帜,召集学生们为你助长声势。有他们在,你就料定了宫里不敢对你下手。这是你要求暂且罢免文沉审查,甚至是用死谏激怒梁长风的底气。”

  梁长宁知道闵疏改不了心软的旧毛病,这顿板子不只是为闵疏挨的,更是梁长宁借此表现自己的态度,他为闵疏担责,就是把自己划分为闵疏的后盾。如今风声鹤唳,没有真正所谓的清流和纯臣,要么择党站位,要么判除出局。

  “那就再谈这件事。”闵疏说,“我曾以为潘振玉可以成为老师之后的又一杆旗,但寒门学士合谏之事,让我发现潘振玉在弃文从武后已经失去了一些学生的支持。他在多年以前声名鼎沸,可如今改朝换代,新的学生只能从建元年间的旧人口中听到故闻。所以我认为,潘振玉不能立即为我们对付文沉派上用场。”

  “因此你决定要用自己去挡。”梁长宁趴在床上,转头看不见身后的闵疏。

  “我也曾想过推出陈聪,但是太慢了。”闵疏说,“从衙门口到宫门口有三千余步,陈聪的腿一步一步磨过去,你们已经下朝了。”

  这只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闵疏要给自己一个能够站上朝堂的机会。

  太子少师终究只是一个无法涉政的小官,当年茂广林从太子少师爬到东宫首辅用了近十载,闵疏等不起这么久。

  周鸿音如今尚在塞北等待周利交接,如果周鸿音能够按计划回来,那么闵疏就要把控京城的局势,让冲突爆发的时机不至于太早或太迟。

  这不是易事,闵疏暗想。

  梁长宁不知他在想什么,他露出来的背脊精壮,在烛火下有别样的味道。

  闵疏看着那些淤青还是端起了药膏罐子,梁长宁察觉到他的动作,无声勾起唇。

  他从前觉得闵疏最致命的缺陷就是心软,闵疏一日不改这个毛病,就一日会受到威胁。但今夜,梁长宁又庆幸他还有这个毛病。

  “那么你想怎么用陈聪?”梁长宁把话题扯出去,问:“陈聪就这样藏着,怕藏过了头反而坏事。”

  “陈聪只能乱起来后才有用,他本是退下来的朝廷官员,如今出现在学生堆里算什么?”闵疏把药膏在指腹揉开了,说:“就这样涂上去?”

  梁长宁的衣服全褪下去,上半身完全赤裸,他闻言直接撑着坐起来,疼得嘶一声:“或者你亲一口没准药效更快。”

  闵疏不理他,手指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干脆利落地摁上去。梁长宁面上没反应,忍着疼看他,眼睛里藏着笑。他知道闵疏是故意的,他也乐意叫闵疏出出气。相比于闵疏斥责作恶,梁长宁更不喜欢闵疏客气疏离的样子。

  闵疏的手指很冰,他揉搓着手下绷紧的皮肉,思绪却飘远了。

  他们其实鲜少有这样彼此触碰且平静宁和的时候,从前他们二人地位不对等时,闵疏总是更加被动的那个,梁长宁也从不露出自己的伤口。如今世事变迁,很多东西好像看上去没有改变,其实早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们此刻是对等的,没有敌我之分,没有主仆之说,也不存在需要权衡利弊的交易。闵疏可以和梁长宁合作,也可以随时抽身离开,这些小小的暧昧举动都是附赠,这叫闵疏觉得轻松自在,最起码他不必时时担惊受怕是否有来日可活。因此闵疏愿意给梁长宁两分好脸色,间或再偶尔施舍一点甜头。

  更何况他和梁长宁到底也不曾清白过,既然脱了衣服都不说场面话,穿上衣服更不用假惺惺。梁长宁一身皮肉估价能值千金,闵疏不觉得自己亏。

  “陈聪虽不能出面,却也不是不能用。我想叫他坐镇幕后,先观望局势。”闵疏揉按梁长宁的后腰,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和梁长宁乌黑淤青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闵疏没有留情,报复似地用力揉散那些淤青。

  “你有人可用了?”梁长宁趴着,问:“陈聪若幕后操控,谁来做幕前皮影?潘振玉不行,他行事激进不是沉稳之人,或许他曾经有一腔热血,但现在也消磨得差不多了。你要找,就要找一个能和书生们打成一团的人,国子监里去挑挑?”

  闵疏就说:“我已经找到了,学生里有个人叫王渊野。他榜上有名,算是个能一呼百应的人物。我在衙门前敲登闻鼓时,就是他率领学生们来为我助长气势,也是他在我入宫后,提出要在宫门前留守。”

  说到这里,闵疏有理有据,梁长宁已经没有反驳他的理由,他问:“听龙阁地板太硬,你跪着膝盖疼不疼?”

  “你替我受了四十廷仗,还是先关心自己吧。”闵疏涂完药,用帕子擦干净手指上残余的药膏,说:“以后少打肿脸充胖子,苦肉计不是这么使的。”

  他说完这话,把手里帕子往铜盆里一扔,转身离开了屋子。

  闵疏出了门,才看到了等在外头的孔宗,孔宗说:“我改了药方,要再问问王爷伤势。”

  闵疏对着寝殿扬起下巴,说:“使苦肉计呢,孔大人来得不巧,一帖药下去恐怕会反而坏了王爷高招。”

  孔宗一愣,哈哈大笑起来。他也是用苦肉计哄过姑娘的人,本来他还担心梁长宁伤势,一听这话就松一口气。还有心思招惹闵疏,看来伤势不重,廷杖没打狠,说不定是宋修文从中迂回。

  孔宗辞别闵疏,进了内堂。梁长宁已经坐起来,披了件衣服看折成册子的舆图,他靠在床边脸上还噙着笑,心情尚好的样子。

  “听说王爷今日三十六计就差轮番上阵,苦肉计使得怎么样?”孔宗一闻屋子里的味道,就知道梁长宁用了什么药,他伸手给梁长宁把脉,见脉象平稳才彻底放心。

  “什么苦肉计?”梁长宁轻笑起来,说:“我那是美人计。”

  孔宗嗤之以鼻。

 

第95章 安神

  次日,梁长宁伤势见好。他夜里没有高热,说明廷杖的钝击伤不重,不至于伤到骨头肺腑,没有见血,伤口不会发炎。

  宋修文提着糕点来探望,是要谈事。

  梁长宁已经能坐起来,他靠着太师椅,上下都放了软垫,正端着一碗骨头汤喝。

  宋修文说:“文沉扣在我那里,是个烫手山芋。”

  梁长宁偏头叫人去请闵疏来,宋修文就停了这个话题,问:“这才过了一夜,王爷已经好些了?”

  那日下朝梁长宁就进了镇抚司衙门要替闵疏受罚。冯道成其实已经受过圣上的旨意,内阁也曾暗中劝告他,说不要对闵疏下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四十廷杖就当不作数。

  没曾想来了个长宁王,自己要求一顿棍子。冯道成本来想把人劝回去,但长宁王天潢贵胄,说话做事都不是冯道成可以左右的,冯道成几乎要吓得跪在地上求梁长宁,梁长宁却一撩袍子,说:“无妨,你打便是。”

  这顿板子不仅仅是为了闵疏,梁长宁更想借此把自己从文家择出来,他身为文沉外婿,免不得成为文人们顺带嫉恶的对象。

  闵疏来得快,他就住在陈聪那处三进的院子里,离梁长宁这里也不过半盏茶的路,他跟在暮秋后头,路上随手摘一朵茉莉,指尖还残留着余香。

  宋修文抬头就看见他缓步踏进来,他站在门外,正好有光照在侧脸上。宋修文对闵疏记忆尤深,他恍惚想起多年前第一次见到闵疏的时候,曾暗以为他是个无用的花瓶。现在闵疏已经登上高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越过宋修文的官职,和梁长宁并肩而立。

  “宋大人久等。”闵疏说,“陈聪和王渊野在谈地安疏,用过饭了吗?不如边吃边谈。”

  宋修文看他一副主人家的样子,忍不住侧头回去看梁长宁。梁长宁眼含笑意,颔首说:“正好,今日有南边的野鳜鱼,不如一起尝尝。”

  饭菜很快上来,三人挪到饭厅,寒暄了两句,宋修文问:“文沉扣在大理寺已经一日了,闵大人是怎么个打算?”

  闵疏还捏着筷子,他没夹菜,只是做了个吃饭的样子,他反问:“文丞在大理寺,是跟着犯人们一起吃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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