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的饭好吃吗?”梁长宁问,“消消食,散步回去?”
闵疏说,“没吃成,被搅了局,饿着呢。”
街上人来人往,他们二人多待一会儿,传到各大家耳朵里就要变了味道。张俭驾着马车等在后头,闵疏扫了一眼,梁长宁说:“正好,荷叶鸡、莲藕排骨、酱牛肉……”
“不合我口味。”闵疏平静地说:“人太多,我喜欢一个人吃饭。”
“我也算是人?”梁长宁低头看他,问:“闵大人可说我是畜生呢。”
闵疏抬头,微微一笑:“衣冠禽兽,穿上衣服不就是人?”
“脱了衣服不是人,那我脱了衣服陪闵大人吃饭。”梁长宁面不改色,“总归你我二人早就坦诚相见,你骂也骂了,总不能叫我白挨骂,一顿饭也不赏脸?”
“昨夜已经睡过一通,怎么,王爷就是喜犯贱?那可怎么办,孔大夫可治不好这病。”闵疏行至车前,张俭已经撩开帘子,闵疏低头上了车。
梁长宁也跟着上了车,张俭遛着马,缓慢地往回走。
“不吃饭,户籍总是要查的。”梁长宁看着闵疏如玉的脸,笑起来:“要么,边吃边看?”
闵疏偏头,看了梁长宁半晌,又抬手掸去他肩上的一片白色小花,才说:“王爷高瞻远瞩,早就挖了坑,我都已经坐在车上了,你还问什么呢?直接摆好碗筷不就得了,还叫我点菜呢,怎么不干脆栓根链子在我脖子上?”
闵疏要收回手,梁长宁不让,攥住了他的手腕,把他往自己怀里拉。马车外是车水马龙的主街,往来熙攘的百姓各说各话,他们二人隔得太近,几乎能听见对方的心跳。
“闵大人找根链子栓我得了,我替你养了这么久的铁杆海棠,这个恩情,你总要还一两分吧?”梁长宁空出一只手来,摸到了闵疏的下唇。他的唇柔软微凉,肌肤细腻,抬头时下颌线利落流畅,实在是勾人心魂。
“恩恩怨怨乱成一团,没有休戚的时候,要我说……干脆快刀斩乱麻,前尘往事都不做数,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免得计较起来,总舍不下得失,反而误了前程。”闵疏眼神冰凉,讽刺道:“王爷手段通天,连冬日里都能弄来荷花,一株铁杆海棠算什么?死了就死了,那诗怎么说来着……化作春泥更护花嘛。”
梁长宁再也忍不住,他在闵疏的讽刺中想起了他们的对荷花的赌,他在从前输掉了,如今好像也没有赢。他拇指用力按住闵疏的下唇,恶狠狠地吻了下去。
“唔——”闵疏吃痛,抬手就要推,奈何梁长宁的胸膛铜墙铁壁一样,压下来就推不开。
梁长宁按住他的手,转而掐住了他的肩膀。
闵疏在他责罚一样的吻里感受到舌尖被咬破的痛楚,立刻就毫不留情地咬了回去。他们好像在互相较量,这种无声的厮杀带着情色,口齿间弥漫着血腥味,谁都懒得装好人。
咬死他吧,舔一口他的血,和茉莉花汁液一样苦涩。
曾经也同床共枕,交颈而眠过,他们在私牢里较量,在床榻上欺压,在戏台下彼此憎恨,又在车厢里互相啃噬。
闵疏仰头反击他,这个吻激烈又绵长,舌尖带着炽热又灼烧的疼痛,粘腻的水声和吞咽声混在一起,恨意和暧昧交织,梁长宁变得温和,唇齿摩擦见含糊地说:“户籍要看,饭也要吃……”
闵疏终于推开了他,用手背擦拭下唇,客气道:“是了,户籍我看,饭我也将就着吃了。可惜荷叶鸡,莲藕排骨,酱牛肉,我全都不喜欢。”
梁长宁往外喊:“张俭,闵大人点菜呢!”
张俭不干听记,却也摸出个本子来,掀开帘子探进了半个身子,利落道:“诶,记着呢!”
闵疏往后一靠,闭目养神,随着车厢摇晃,说:“白粥放糖,佐一碟红油萝卜干——改吃素了。”
萝卜干嘎嘎脆,辛庄在小厨房偷吃,但没肉毕竟不过瘾,所以撤下来的莲藕排骨汤,酱牛肉和荷叶鸡全都成了他的晚膳。
辛庄和张俭吃得欢,梁长宁跟着闵疏吃素。
碗里的白粥半天也不见少,勺子在里头搅动,闵疏吃得慢,不是合胃口的样子。
此刻已经是傍晚,外头天色已经黑了,暮秋正在小厨房里叫人准备宵夜。
梁长宁咳嗽一声,把剩下的半碗白粥搁在桌上,又放下筷子,说:“我要吃肉,我要开荤。”
“这是王府,王爷爱吃什么吃什么,跟我说干什么?”闵疏慢吞吞咀嚼,说:“王爷是天潢贵胄,别说是肉,天上的月亮也吃得。”
梁长宁目光落在闵疏脸上,才说:“欠着账呢,帐没还完,哪里敢想天上的月亮,最多想想眼前的。”
闵疏直觉他要乱来,立即搁了筷子,说:“我吃饱了,吃饱了好做正经事,查户籍吧。”
“天色晚了,明日再查,烛火伤眼,白日看东西才清楚。”梁长宁叫人来撤了碗筷,说:“我困了,没精神。”
“那我自个儿看。”闵疏说。
梁长宁不愿意,“那怎么行?说好一齐做事,我怎么能独自偷懒?不如闵大人跟我一起歇息,反正床大,挤不着你。”
“我长的眼睛,我乐意伤。”闵疏还是皮笑肉不笑,“案子还查不查?”
梁长宁便也跟着笑:“我借回来的黄册,我乐意明天看。”
闵疏不说话了,梁长宁又问:“宵夜吃不吃?藕花丸子,桂花酥,软酪……我明白了,闵大人嘴刁,也都不合胃口,要么直接歇息吧。”
闵疏站起来,目光环视一圈,心知自己一时半刻是找不到他把黄册藏哪了。
他又看了梁长宁一眼,三两步绕开了桌子。
梁长宁看他不说话,以为他在想着跑,就问:“户籍,还想不想看?”
“身上都是灰,总不能脏着睡,叫人打热水来,我这就好好歇息。”闵疏头也不回,径直走到内间,转进屏风里。
热水早就烧好了,一直备着。浴桶里什么都没放,只在桶沿上叠了条毛巾,放了皂角。
闵疏在屏风后脱衣服,袅袅雾气升腾,素白的丝绸屏风一湿,就更加透光。
闵疏还是喜欢把外袍搭在屏风上,可是今日的屏风高,搭了外袍也遮不住里头的风光。他低头解开里衣,露出消瘦的身段。
闵疏的手指手生得好看,十指修长纤细又骨节分明。手指绕着腰带的时候好像挠在人身上。他肩头的骨骼明显,如玉的皮肉在烛光下看起来触手生滑。
偏他自己不觉得,褪了衣衫坐在浴桶里,修长的手臂搭在浴桶边上好似两条汤汤长河,悄无声息就流进人心里。
梁长宁记得从前也有这样一次。闵疏在屏风后沐浴。他还记得自己绕过屏风后,扑面而来的香艳场景。
那时候闵疏还是阶下囚、床上宠。梁长宁被那场景笼络住心神,还不知道这就是命里必要来一遭的美人劫。
“好看么。”闵疏微微偏头,高束的黑发下是修长的脖颈。他语气清淡,好像事不关己,“不如进来看?”
君子以诚相邀,长宁王欣然赴之。他绕过屏风,和多年前一样,斜倚在旁看着闵疏。
闵疏知道梁长宁在看什么,或许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时隔多年,闵疏早已经不再计较那些从前所看重的尊严得失。
他在多年前的那场大火里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自由不是靠求来的,是要靠抢、靠争、靠谋划。
闵疏在这微微滚烫的热水中冷静理智,十分有把握自己能靠点小计谋就勾住梁长宁。闵疏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他娘就靠着这样相似的长相叫文沉舍不得除掉,冒着风险也要囚起来。
闵疏并不觉得肉体的清白和廉价的骨气能换到什么东西,他不介意喂梁长宁一点骨头,更不介意玩点小心机。
梁长宁看着闵疏抬起来的脸,水光潋滟下,他肌肤被镀上一层莹白的光。闵疏抓着浴桶边缘从水里哗啦一声站起来,他没站稳,身形明显一摇晃。
上一篇:三年寡夫两年将军夫人
下一篇:漂亮炮灰被偏执国师缠上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