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弦安站在柳南愿身后,看着乌蒙云乐神情的变化,知道大哥这法子是有效的,便也稍稍松了口气。而此时,乌蒙云乐或许是想看得再仔细些,突然就朝柳南愿扑了过来。护卫自然不会允许她靠近,正欲阻拦,林中却闪过一道银光!
“小心!”御前侍卫最先反应过来,两人护住柳南愿,另一人将柳弦安拽离原地,常小秋带着阿宁飞身避让,程素月本能地要去拉乌蒙云乐,手伸出去却又瞳孔一缩,迅速后退两步。
那银光竟不是刀剑,而是一条正张大嘴的毒蛇!程素月飞速拔剑,将毒蛇一斩为二,她已经看清了偷袭者的脸,正是乌蒙云悠,所以第一反应,对方八成是来救妹妹的,于是反手执剑,横在乌蒙云乐脖颈间想威胁对方,另一道银光却已经如闪电而至!
“扑”一声,没入了乌蒙云乐的心口。
所有人都为这场变故而惊了瞬间。程素月一把捞住乌蒙云乐瘫软的身体,鲜红斗篷垂落,露出少女那张涂抹了无数层脂粉的脸,在刺目的阳光下,显得有些僵硬斑驳,如同被扣了一张劣质面具。
乌蒙云悠看清对方的长相,眉心稍稍一皱,但他并不觉得那是自己的妹妹,只是想起了出发前那句“梁戍为了能使流言更可信,甚至找人伪装成我,对柳南愿顶礼膜拜”,所以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痛心,只是有些懊恼,懊恼自己苦心准备许久,到头来竟然只杀了一个替身。
他并不认识柳南愿,仅仅根据先前搜集到的情报,杀了人群中穿着最美丽,也最喜欢蝴蝶簪子的艳丽少女,现在虽然杀错了,但也没时间再做纠正,便转身向着林深处逃去,准备再找寻下一次机会。
护卫们纷纷追上前去。
柳南愿用一大块干净的布纱按住乌蒙云乐的伤口,却并不能减缓生命流逝的速度,颜色不正常的血液很快就将布纱完全渗透了,草地被染成深色,腥味引来许多肮脏的飞虫。
乌蒙云乐依旧看着她的脸,嘶哑地说:“你不漂亮。”
“嗯,我不漂亮。”柳南愿说,“你是最漂亮的。”
乌蒙云乐将视线缓缓移到她的头顶上方,看着那透过树影的太阳,看了一阵,忽而一笑:“我是最漂亮的,哥哥也这么说。”
在咽气之前,她抬起手,费力地去擦嘴角的血液,想要使自己更干净些,却将脸涂抹得越发狼狈。柳南愿拧了一条干净的帕子,帮着将她的脸擦了擦,又合上那双圆瞪的眼睛,深深叹了口气。
柳弦安道:“至少在临死前,她依旧觉得自己是最美丽的。”
柳南愿问:“杀她的人是谁?”
程素月答:“她的哥哥。”
柳南愿吃惊极了:“怎么会有这种哥哥?”
“谁知道呢。”程素月懊恼道,“我也没想到,甚至还试图用她来做人质,结果……邪教的人,可真是疯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柳:睡一整天。
小梁眼里的小柳:稍微偷懒躺了一会儿。
第120章
乌蒙云悠凭借対地形的熟悉, 以及事先设计好的种种暗器,如一只灵巧的猿猴,穿梭在重重密林之中。骁王府的护卫眼见対方越逃越远, 便挥手下令集体弯弓满月, 一时箭矢如急雨, 乌蒙云悠脚步似乎因此而稍微踉跄了,却并未停止, 反而更快地滚下一处矮崖。
再度逃了个无影无踪。
军营中的柳弦澈在听闻乌蒙云乐的死讯后,也叹息一声,良久之后, 吩咐道:“将她的尸骨火化吧, 否则剧毒之躯深埋于地下, 难免又会催生其它毒蛊。”
柳南愿点头:“好。”
被白福教毁了一生的少女, 最终化为一缕轻盈的烟,由夏风卷着,消失在了密林的四面八方, 从此再无痕迹。
夜半,整片西南都降下了一场暴雨,轰隆隆的雷鸣几乎要撕破天际, 巨响绵延滚进柳二公子梦中,惊得人浑身一颤, 三千大道也便化为蝶舞。梁戍收紧手臂:“吓醒了?”
柳弦安迷迷糊糊,又不失原则地回答,没吓醒, 还能再睡会儿。
梁戍低头, 用下巴蹭了蹭他,倒将自己的睡意给蹭没了。西南密林雨夜其实是极美的, 噼里啪啦地打落在竹楼屋顶上,浸得四野一片潮湿青翠,空气里也沁满花香,不过还是不如怀中的美人香。他趁人之睡,将対方的宽袍一点一点拉开,如同正在剥一枚挂在枝头的嫩果,戳一下就颤,咬一口,连皮肉都是香甜的。
柳弦安不怎么愿意地伸手去拽寝衣,但明显拽不住,梁戍笑着翻身抱住他,咬着耳朵低声说:“不许睡了。”
三更半夜,万籁俱静,连虫鸣都消退了,自己却不能睡觉,柳弦安觉得世间万没有这种道理,于是口中“嗯嗯呜呜”地应付着,同时手脚并用往墙角爬,想要将身上的人甩开。梁戍却俯身虚压住他,用牙齿去咬雪白脖颈处的那枚小红痣,柳弦安实在是困,但又实在没法睡,半梦半醒间,还做了个舍身饲虎,充满哲学思想的梦,最后终于被咬醒了。
醒来之后,现状并没有比梦境好到哪里去,因为至少梦境中的猛虎追不上三万里云层中的白鹤,但现实中可供两人活动的范围,只有一张“咯吱咯吱”响的薄片竹木床,结实程度堪忧,偏偏骁王殿下又很像是吃错了药,连咬带舔,大手掐住一把软腰,声音里也透着潮湿的水汽:“别动。”
柳弦安:“……”
梁戍用拇指刮着他的侧脸:“不准闭眼睛,看着我。”
柳弦安不怎么想配合,主要是觉得倘若自己再看,等会或许会更没法睡,于是立刻闭上眼睛,只将手往前一伸,勉强应付了该应付的事,并且又因为这点应付,在翌日清晨,理直气壮地多睡了一个时辰。
再想多睡,则不成了,因为整座军营目前都在装病,需要许多大夫配合一道装模作样,就连梁戍本人也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负责清扫的大婶收拾出来两条染血的帕子,被吓得不轻。
“王爷这是得了什么病?”
“没什么病,咳疾!”
高林阴沉着脸,吩咐大婶烧了帕子,往后不可多言,但消息最终还是传了出去,甚至连袁彧也听说了,他试探着问:“最近几天怎么没见着王爷?”
“病了。”高林対他倒是没有隐瞒,坐在椅上发牢骚,“也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怪病,说瘟疫又不像瘟疫,得病的也不单单是王爷,这几天你散步时没有觉察吗?四处都是咳嗽声。”
“白鹤山庄也无计可施?”
“白鹤山庄是大夫,又不是神仙。”高林道,“我来就是要告诉你,往后几天,还是别出门了,免得也被染上病。你这房子周围,我等会再派人用石灰撒一圈。”
“好,我就待在此处。”袁彧道,“就待在此处,等着。”
他自以为大功告成,心中自是得意,只等着木辙的下一步动作。
而与此同时,白福教的圣女,也悄无声息地开始在西南大地四处游走。
不同于往日的清冷与高高在上,这一回的圣女,终于愿意从高台之上走下来,让诸多信徒们能越发近距离地膜拜她惊人的美貌。他们跪在地上,脸庞激动得通红,像一条条忠实又愚蠢的狗,匍匐上前,争前恐后亲吻那赤裸白皙的脚趾。
南洋女子咯咯笑着,用脚趾挑起其中一人的下巴:“让我来看看你的忠诚。”
男人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布包,打开之后,沉甸甸的银子滚落四周,数量不少,南洋女子又转头看向另一人:“你的呢?”
対方也从袖中取出两根金条,虔诚而又紧张地奉上,口中称:“这是,这是我变卖妻子与女儿,还有祖产得来的!”
“好,很好,金子。”南洋女子轻轻踩着满地金银,“如此赤诚,白福佛母自会保佑你们,无病无灾。”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屋内扫视,但并不是每一个信徒都有金银的,他们战战兢兢,生怕会被佛母降罪。南洋女子回身轻袅坐上高台,主动宽慰:“无妨,没有金银,只凭着力气斩杀邪魔,也能得到庇佑,谁是邪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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