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铁娜挑了挑眉,显然对最后一个条件很是动心。
柔兔崇尚武神,但锻造出的兵器始终不如梁国精良,裴长淮提出这样的条件看似轻巧,但福泽足以绵延千秋万世。
不过即便如此,阿铁娜始终未首肯,道:“容本君再考虑考虑。”
“女君还在迟疑什么呢?”裴长淮道,“如果您想跟萨烈合作,就不会给本侯跟他过招的机会。”
阿铁娜看向裴长淮,见他脸上有一种年轻人不常有的沉着风采,不由地一笑:“正则侯,你说得对,本君确实不想跟萨烈合作,屠苏勒杀人如麻,不敬叱琊神,若他入主北羌,带给柔兔的只有灾难。但是——”
她的眼神意味深长,道:“本君同样不想跟你合作,因为本君不知在面对什么样的敌人。正则侯,萨烈昨日跟本君谈判时就曾说过,不出意外的话,大梁的使臣很快也会来请援,萨烈主动向本君请求,届时务必让他出手会一会你,所以才有今日这一战。
正则侯,你明白了么?他早就算到你会来,算到你的弱点,屠苏勒父子似乎对你的行踪、你的计划、你的一切都了若指掌。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做‘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次算你侥幸,赢了一次,但……下一次呢?”
裴长淮眉头轻蹙。
“这就是本君还在迟疑的原因。”阿铁娜道,“不过正则侯此行诚意极大,本君需得深思熟虑以后再做定夺。天色将暮,这里的百姓敬仰英雄,侯爷如果还想再谈联合一事,必得先留下来尝一尝我柔兔的烈酒了!”
裴长淮眼见只能如此,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
……
大梁京都城内同样从不缺热闹,近来最热闹的莫过于太师徐守拙过寿。
虽然徐守拙不许太师府上大操大办,但他在朝为官数十载,座下门生众多,朝中官员大多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一人一脚凑到太师府里来,也是使得府上华盖云集、门庭若市。
徐世昌穿着一身殷红袍子,手里提酒壶,在外院招呼客人,他正跟一个友人凑在一起说笑,正讲芙蓉楼哪个姑娘唇上的胭脂好吃,就听前府传将军府赵昀到了。
徐世昌眼睛一亮,将酒壶往那友人怀里一塞,“别人可以不迎,但这位我要去迎一迎!”
那友人笑道:“看来这赵大都统比美人唇上的胭脂还要香些。”
徐世昌哼笑一声,道:“你这话留着,千万别忘,待会儿我将揽明请进来,你当着他的面再说一遍,闻闻他身上香不香。”
那友人恐他当真,忙道:“那我不敢!你可别给我捅娄子!”
徐世昌笑得快撑不住,“你个怂货。”
——
香香香!
(让锦麟助攻,估计下一章能见面了。明天见。
第91章 风云会(四)
当日在群英大宴上,还有不少人轻视赵昀,暗地里讥笑他的出身,如今却再无一人敢在明面上对赵昀不敬。
从太师府正门到庭院,一路上的大小官员、公子王孙见了他,都敬一声“赵大都统”。
徐世昌带赵昀入宴,看他今日并未穿武袍,换了一件宽松些的文衫,不似平常那样盛气凌人,离得近了还能闻见他一身酒气,淡淡的,想必是刚刚醉过一场。
他担心地问道:“揽明兄,近来身体可好些了么?”
赵昀揽住徐世昌的肩膀,笑道:“陪你喝两坛酒不成问题。若是酒不好,我可要走了。”
“哈哈哈,芙蓉楼的一壶碧都让我包下了,揽明兄要想喝好酒只能来太师府。”徐世昌顿了顿,又皱眉嘟囔道,“不过你还是少喝些,身子还没养好呢,这样可不行。”
提起一壶碧,赵昀又不免想起最爱喝这酒的人,愈发没有好心情,他似笑非笑的,没应徐世昌的话。
赵昀来这寿宴,除了给他老师徐守拙祝寿以外,仿佛也真是只为了喝酒。到了宴上,四面八方的宾客来给他赵都统献殷勤,他不怕醉似的,谁的酒都承。
徐世昌在前府招待宾客,半个时辰后回来,看那些人竟还一窝蜂似的围在赵昀身边,有跟他行酒令的,也有举酒杯奉承他海量的。
眼见赵昀又输一筹,在众人得意扬扬的笑声当中,赵昀亦是俊然一笑,也不躲赖,一手拿起酒坛仰首狂饮,端的是豪气潇洒。
徐世昌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赵昀旧伤未愈,怎么能禁得起这样灌?他忙挤进人群当中去,三言两语将那些人都轰走了。
赵昀似乎还不尽兴,将手中酒坛搁下,问:“你来扫什么兴?”
他口齿含混,想是醉得不轻。徐世昌也不跟他对着干,好言相劝道:“我特地请了淮州姑娘唱曲,带你去听一听。”
他扶着赵昀去后院戏楼,也顺带散一散他满身的酒气,奈何徐世昌身子娇贵,力气不比赵昀这等常年习武之人,肩膀上架着这么个醉醺醺的货,走到中途就累得气喘吁吁,他只得先带他去湖边的凉亭中暂且坐一坐。
赵昀仰在美人靠上,酒意上头,不免摧得他有些难受,但这点难受比上裴长淮给的,又实在不值一提。
黄昏时的霞光呈淡橘色,混着些灼目的玫红,如浓墨重彩地洒落在他身上。
徐世昌拿折扇出来给他送一送风,叹道:“人逢失意时喝酒,图个一醉解千愁,我还可以理解,但现在整个京城没有比你赵揽明更得意之人,你还喝得这样没分寸,何苦来?”
赵昀只是笑:“人生得意,才须尽欢。”
他们随口闲聊着。
不远处的湖边上站着几个少年,五个聚在一起,团团围住另外一个,他们像是在说着什么,一会儿争吵了两句,不一会儿又放声大笑起来。
“问你是谁,怎么连名字都不会说?到底哪里来的小傻子?”
“喂,你捡的是我的风筝,还回来!”
那被围住的小孩死死抱着那青燕风筝,不断地往后退去:“不、不是……我的,我三、三叔……给我做的……”
“你三、三、三叔是谁?”他故意学他结巴,“少撒谎了,这就是我的!你到底给不给!”
“不、不给!”他神色露着怯,说这话时声音却坚定。
那少年急恼了,伸手就要去抢,与他一同来的其他人也一拥而上。
徐世昌远远看着这群小孩像是要打起来,正琢磨这是谁家的,定睛一瞧,那抱着风筝的不正是裴元劭么?
“元劭?”他火气蹭一下蹿上来,捋着袖子骂道,“好啊,这群兔崽子,敢欺负到太师府头上!”
他正要跑过去揍人,忽地见裴元劭不知被谁推了一下,脚下猛地踉跄,“扑通”一声登时跌进湖中。
那群少年看裴元劭掉进去,一时全都傻了眼,呆愣愣地站在那里。
徐世昌顿时遍体生寒:“坏了,元劭!”
他正要叫人,耳畔蓦然传来一阵水响,转头望去,只见赵昀身影如轻羽,履踏清波,而后纵身跃入水中,转眼就看不见踪影,只余水面上一圈圈涟漪。
徐世昌急声喊道:“揽明!”
不出片刻,又是一阵哗啦水响,赵昀挟住裴元劭一下浮出水面,很快游回岸上。
“来人!来人!”徐世昌盯着他们二人,招着手忙叫道,“大夫,叫大夫过来!”
那头裴元茂和侯府的下人一直在找元劭,听到呼喊声才知元劭落水。
裴元茂浑身一震,惊慌失措地奔过来,却见元劭躺在地上,赵昀跪在他身侧,眼睛发着红,又是使力按压元劭的胸口,又是渡气,直按得他呛出水来,重新有了呼吸,赵昀才松下一口气。
裴元茂愣了好一会儿,匆匆给赵昀道了声谢,随后抱起裴元劭,见他已经清醒过来,裴元茂将他搂得越发紧,道:“你为什么总要到处乱跑?你、你吓死我了!”
他心有余悸,又没经过这样大的恐惧,险些就掉下泪来。小元劭还不明所以,只揪着哥哥的衣裳,小小声地申辩道:“风筝,就是我的……三叔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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