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一下嘴唇,语气渐渐急躁:“可儿子、儿子就是不明白!如今裴家已经成这样了,您为什么还要跟长淮哥哥过不去?他管武陵军管得好好的,您非要塞一个赵昀进去让他不痛快,眼下刑部要找他的不好,您管刑部怎么拿人干么?逼得长淮哥哥去跟皇上请罪,要他在皇上面前没脸……”
徐守拙放下鱼竿,难辨喜怒地道:“你放肆。”
“放肆就放肆,您想打我,也便打罢,可这些话我一定要说。”徐世昌痛心道,“爹,长淮与儿子一同长大,小时候我贪玩,跑到野林子里爬树,结果滑脚跌下来,摔断了腿。我当时害怕极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太师府中那么多仆从都没找到我,只有长淮记着我会去哪里。那天是他第一个找到我,看我断了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将我一路背了回来,送到医馆中请人医治。正骨的时候,我哭着喊疼,长淮拉住我的手好生安慰,让我不要害怕,直到大夫说也帮他包扎包扎伤口,我才知道原来他中途也摔过一跤,被尖竹根划伤腿,整个裤管上都是血……我看见以后,心里就想,哪怕是嫡亲的兄长也不过如此了。”
他说着,眼泪就已经流了下来,他一抹泪水,再向听雪阁中叩头拜道:“父亲,这回就当儿子求您,求您高抬贵手,放过长淮哥哥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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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末太忙,有些顾不上更新这本。
别怕,完结肯定是会完结的,结尾我都想好了……
我努力,我加油。|ᴥ•́)✧
第43章 孤鹤鸣(二)
徐守拙笑了一声,只是这笑听着也不像愉悦,更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瞧瞧我这傻儿子,他还以为自己多英雄、多仗义呢。”
话却不是对着徐世昌说的。
徐世昌心中一疑,抬头望向竹帘之后,难道还有其他人在?他竟没察觉。
很快,帘后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回了徐守拙的话,“锦麟赤子心性,至纯至真,我看倒也难能可贵。”
徐守拙道:“什么赤子心性?这蠢材就是没心机,来日到了朝堂上是要吃大亏的。揽明,以后你替我好好教教他。”
那人答道:“是。”
徐世昌悄悄抬起头,见那梁柱后果真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掀了竹帘出来,不正是赵昀么?
他不知赵昀一早就在这里陪父亲钓鱼,自己方才还提到了他,定然给这本尊听去了那句“非要塞一个赵昀进去让他不痛快”,此时对上他那一双俊逸风流的眼,徐世昌心底不禁有些发虚。
赵昀却不怎么在意,笑吟吟地看着徐世昌,道:“锦麟,我看你还是起来罢,再跪下去,你爹可真要心疼了。”
徐世昌却不肯了,执意求道:“爹,那长淮哥哥……”
“好了!”徐守拙声音颇厉,“你以为裴昱跟你一样蠢么?他没去刑部,而是去了皇宫,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地请罪,这一招苦肉计再聪明不过。你觉得现在还有谁能越过皇上直接发罪了他?”
徐世昌求情心切,只想着让父亲别再执意跟裴家作对,最好最好是能去御前帮忙美言几句,别让皇上真罚了裴长淮才是,还来不及想到,裴长淮眼下已去了皇宫,是生是死全凭皇上的旨意,就连父亲想对付也是不成了。
而且裴长淮一向聪明,既然敢堂而皇之地去请罪,说不定心中已有了令皇上息怒的法子。
就算没想到法子也没什么,少时裴长淮因天资秀敏,被选去宫中作皇子们的伴读,崇昭皇帝对他一向喜爱,抱裴长淮的时候比抱自己那些皇子都要多,想来有他主动去请罪,皇上也不会太过苛责。
徐世昌想通裴长淮去宫中请罪的用意以后,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见自己的儿子一心向着裴昱,徐守拙难免恼怒,登时骂道:“不成器的东西,还不快滚!”
徐世昌知道自己这回莽撞了,生怕再遭着父亲叱骂,忙道:“儿子这就滚,这就滚。”
他一刻不敢停,一溜烟跑了。
赵昀瞧着徐世昌的背影,只是微笑。
听雪阁中再次安静下来,徐守拙令赵昀拿上鱼竿,再陪他钓一会儿鱼。
赵昀依言照做,口中却说道:“学生最没有耐心了,半天都钓不上来一条。”
“急性子,在御前做事可最忌心浮气躁。”徐守拙在寒风中轻眯起眼睛,望着白皑皑的湖面,说道,“不过你这次在北营做得很好,如今刘项已死,你长兄大仇得报,老师也替你高兴。”
赵昀道:“没有您,也没有学生的今天。”
徐守拙道:“何必谦虚?能进武陵军,敢在北营大刀阔斧地施行变革,让那些个老将都不敢再小觑了你赵大统领,这都是你自己的本事。”
“学生只有本事将刘项下狱,裴家在武陵军中根结盘踞,那小侯爷先前一直称病不出,以静制动,学生在北营掀起再大的风浪,却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说这句话时还隐着笑意,很快声音一沉,“不及老师,只不过跟尚书府谈了个婚事,就将裴元茂、裴昱二人牵涉入局。”
徐守拙侧首过来,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这张年轻英俊的面庞带了些冷意。
他似笑非笑道:“你这语气听着可不大高兴啊。”
赵昀没有反驳。
听雪阁中弥漫着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默,阁外,厚重积雪压弯了松树枝,雪浪顺着枝干滑落在地,一声响,打破了这份寂静。
除了在徐世昌面前有些厉色以外,这位老太师脸上总是带着近乎于慈祥的微笑,让人难辨其喜怒。
面对赵昀的不敬,他竟也没有生气,而是眺望着漫漫雪天,似乎在看向很远的地方。
“你这个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京城的晚生后辈中只有那孩子在我面前不知恭顺,也是有趣得紧。”
“谁?”
“他的命不好,死了,不提也罢。”徐守拙微笑地看向赵昀,“揽明,你是我最得意的门生,可要学会审时度势,活得长久一些。”
赵昀也笑,“一定。”
说着,湖面上有了些微动静,徐守拙将心思放在钓鱼上,一扯鱼竿,竟真从这冰雪湖中钓出一只鲤鱼。
他大喜,神色得意地让赵昀看看他的成果,赵昀放下鱼竿,认输道:“我是赶不上老师了。”
徐守拙一边将鲤鱼从鱼钩上解下来,一边说道:“裴昱这个孩子外表看着没什么,但实际上比他两位兄长棘手多了。”
赵昀轻轻一笑,对这点倒是深以为然。
“不过念在他与锦麟的情分……”徐守拙将鲤鱼随手一抛,那鲤鱼砸穿薄薄的冰面,一摆尾,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之外,徐守拙叹道,“这次就算了。”
下人们端来盛着温水的铜盆上来,徐守拙净手,而后解去身上御寒的裘衣,对赵昀说:“我乏了,你回去罢。”
“学生告退。”
太师府外,卫风临抱剑一直守在马车前。
见赵昀出来,随即端来轿凳,请赵昀上车,赵昀掸了一下肩膀上的雪花,随即躬身进入车厢内。
卫风临问:“爷打算去哪儿?”
赵昀仰在软靠上,眉宇间有些疲惫,随手晃着腰间的麒麟佩,想了一会儿,道:“先去刑部。”
刘氏父子的尸身已经被送到刑部,覆着白布,由仵作验明正身。
一个是中毒身亡,一个则是身负刀伤、失血而亡。
仇家横尸在前,赵昀心中却没什么感觉,这让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卫风临看着地上的尸首,冷着脸说道:“可惜裴文死得太早,没有机会向他寻仇。这次幸好还有太师在背后推了一把,总算没让裴家人好过。”
赵昀冷笑一声,“你以为他是在帮我?不过是借我的手设计侯府,自己坐收渔翁之利罢了,这个老狐狸……”
卫风临一听,脸上有担忧之色,道:“怕裴昱来日翻身,误以为是爷要对付他,转头来向咱们将军府寻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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