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奶奶在顾家小屋转悠一圈,惬意地找了把竹椅坐在屋檐下看院子里晒的玉米,小鱼,菜干,什么都新奇。
顾奶奶用过年的水准招待了她。
其实迟奶奶只想吃地里种的小菜,不想吃大鱼大肉,但她没说,她吃了两碗饭。
迟奶奶在家是戴珍珠耳环跟项链的,来这之前全摘了,穿的也朴素,她有意想和顾奶奶好好叙叙旧。
谁知顾奶奶不怎么和她说话,就只是忙,在家一会扫个地,一会擦个灰,一会泼个水,到了外面就更忙了,走个路都要捡就几根柴火拿手里。
迟奶奶跟在顾奶奶后面,她去哪,自己去哪。
就这么过了两天,迟奶奶还在顾家,她在中间的屋墙上看到了一张奖状,是小知之幼儿园得的奖,“全勤小明星”只有一张,上面一点灰都没有。
小知之学习是差了些,但他性情品格都不错,将来不会过不好的。
院子门口突然传来“咚”地声响,顾奶奶扛着锄头要去地里,迟奶奶赶紧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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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死晒的天气,顾奶奶晕倒在田埂上,她醒来发现自己在屋里。
迟奶奶一个人把她背回来的,幸好平时有锻炼,不然哪搬得动。
顾奶奶挣扎着想爬起来,没成功。
迟奶奶来这儿以后第一次叫她名字:“秀芳,你今年体检了吗?”
顾奶奶没听到似的,再次尝试着爬起来。
迟奶奶看她裤腿下露出来的一截腿,浮肿成什么样了都。
顾奶奶快速把裤腿往下一拽。
迟奶奶看不到腿了,就看她那张没点正常气色的脸:“你不会没体检过吧?”
顾奶奶已经坐起来了,她找鞋穿,袜子上都是缝缝补补的痕迹。
迟奶奶起身出去,再进来时手里多了一样东西,是一份病例,她犹豫着问:“秀芳啊,你是不是……”
一只枯瘦的手伸过来,用力拽走病例砸在床上。
迟奶奶吓一跳。
顾奶奶绷着松垮蜡黄的脸,眼神有些骇人:“颜心,你来我家做客乱翻我的东西,还有没有点做人的礼貌?”
迟奶奶养尊处优多年,哪受过这气,当下就红了眼:“你晕了,我去你屋里看有没有什么药,找的过程中不小心碰倒你的那个小柜子,我收拾的东西发现的病例!”
顾奶奶知道误会一场,脸色却没半点好转。
迟奶奶拢了拢花白的发髻,她情绪管理好,此时已经平复下来,柔声问:“秀芳,你的身体,你孙子知道吗?”
顾奶奶瞬间剑拔弩张:“我们很多年没见了,上次也只是电话联系,我用人情道德绑架你,这点你心里清楚的很,你来我这也只是你好日子过够了没劲了想找点新鲜事做做,没必要装亲近关心我的病情。”
迟奶奶伤心了,晚饭没出来吃。
顾奶奶去厨房揭开锅,把放在锅里热着的一碗饭菜端出来,抹掉碗底的一层饭粒端去屋里,敲敲门。
“我不吃。”迟奶奶怄气。
门外没动静了。
迟奶奶在屋里越坐越生气,她气不过地打开门,以为走了的人没走,还端着碗站在原地。
就在迟奶奶要尴尬地关门时,一只手拦住了她的动作。
顾奶奶把碗筷塞她手里,咳嗽着坐到门槛上面:“他不知道。”
迟奶奶蹙眉心:“为什么不告诉他?”
顾奶奶和她同岁,站一起像差了辈分,有钱人保养,穷人耗命。
屋门口响起顾奶奶的声音,不含一丝纠结痛苦,更没有抽泣哭腔,她平平静静地说着。
“他在上高三,这么关键的一年,要适应京市一中的高强度学习,要独自面对同学们的排外环境,要准备高考,我跟他说什么。”
“一个没出校门的孩子,知道了又能做什么呢,天塌下来当然是我这个做奶奶的顶着。”
“我只盼我不在了,他能有口饭吃,有个地方睡,有想做的事,这几样可以靠努力,其他都是命。”
“别让我孙子知道,你要是说漏嘴,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迟奶奶小声:“就跟我不会做鬼一样。”
顾奶奶在等她的承诺,她拿起筷子在碗里戳戳点点:“我不会告诉小知之。”
“你发毒誓。”顾奶奶不能让这件事有一点意外。
迟奶奶:“……”
她不敢置信:“秀芳,我是个两只脚进棺材的人了,你要我发毒誓?”
顾奶奶泼辣地抄起扫帚:“你发不发?”
迟奶奶见形势对自己不利赶紧端着碗躲到一边:“我要是违背承诺,就让我没有重孙。”
这誓很毒,顾奶奶把扫帚往地上一扔。
迟奶奶夸张地擦擦不存在的冷汗,其实她能理解秀芳的做法,到她这个岁数对生老病死是释然的,可小年轻不会。
小年轻会难过。
就像她怕她走了,孙儿没了奶奶。
迟奶奶叹息:“ 你自己想通了,实际上瞒能瞒得了多久?你看我这不就误打误撞发现了你的秘密,小知之早晚都会知道的。”
“那就晚一点知道,越晚越好。”顾奶奶拍着裤子上的灰,“我会想办法拖到他考上大学。”
迟奶奶在心里冷哼,想办法?自以为是!她打算联系自己这边的人脉,找渠道买一些进口的药。
“我这个月在你这住下了。” 迟奶奶吃了口饭,“你也别有压力,我不用你顿顿给我杀鸡炖肉,随便炒个菜就行。”
顾奶奶按着腿迟缓地站起来:“顿顿杀鸡炖肉?那除非我去卖血。”
迟奶奶瞪她的背影:“你这人听话不听劝,我后半句你是一个字都没听。”
“你们城里人的随便跟我们乡下人的随便,不是一种意思。”顾奶奶走了一小段路就歇在屋角,院里洒满月光,虫鸣在唱岁月安宁,只有它们能懂的岁月安宁。
“我说不过你。”迟奶奶吃了点饭就不想吃了,她怕屋角那位说她贵人不知人间疾苦浪费粮食,就强撑着吃完。
顾奶奶背对她手指小屋:“你也看到了,我家就两间破房子,你帮我孙子进京市一中已经还了当年的人情,现在你再做别的,我报答不了你。”
这是猜到迟奶奶要给自己治病了。
迟奶奶无视她的生分,可惜道:“小知之要是女孩子,就能做我孙媳。”
顾奶奶说:“那幸好他不是女孩。”
迟奶奶护犊子地叉腰冲到她面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孙儿学习优秀家境出色性情不歪长得还讨人喜欢,我跳个广场舞总有人来打听我孙儿,他哪里不好了?”
“不是吃一锅饭的。”顾奶奶只说了这么一句。
背景出身差太多,三观不可能一样,硬凑在一块不会幸福,天之骄子有天之骄子的山珍海味,普通人有普通人的三菜一汤,各有各的人生。
见迟奶奶不高兴,顾奶奶给她拿掉身前的米饭,生硬地安抚她:“我只想我孙子能和你孙子处成朋友,希望你别觉得是我们高攀。”
迟奶奶眼角皱纹堆起来露出笑意:“什么朋友,他们现在比一些亲兄弟还要亲。”
顾奶奶抖动双手难掩激动,她没想到孙子上学期才开始就已经扩展了自己的交际圈,没有让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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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不知道迟帘的奶奶去了原主老家,他没说。
九月中下旬,陈子轻得知阿蒙他们乐队在网上走红,有好几个节目都向他们送出了邀请,其中就有音乐节目,他们感觉太乱了就没去。
那种看似正规公平实则混乱的玩法不适合他们,他们就在“揽金”待着。
今时不同往日,“揽金”让他们唱他们想唱的歌,给了他们自由和舞台,他们替老大看到了那是什么样的海阔天空。
有多少人能完成梦想啊,他们可太幸运了。
陈子轻刷到乐队的视频就点赞支持,看到不好的评论他先划过去,刷点吃的喝的调整一下情绪,再去解释或者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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