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发的?”向黎看到丰年年翻过来的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叹了口气,“这个点那边还在晚上, 爷爷基本在晚上都会不看消息也不接电话, 不回消息很正常。”
“嗯……”丰年年知道是这样,可却还是有些焦急的担心着。
无论是早饭, 还是上学, 第一节课下课,第二节课下课, 丰年年都着急着看一眼手机上有没有向不武的消息。
在第三节课的下课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在自己的手机里静静躺着向不武回的信息。
向不武:准备回了。
向不武虽然经常会和他聊天,但是在有事的时候也会直接消失, 非常我行我素,如果是平时丰年年就能被这四个字安抚了,可今天却总是没有。
朱浩秘书也给他们发了上飞机平安的消息, 可丰年年却总是觉得很难受。
向不武应该是生病了。
总是在看着向不武,分辨着向不武一丝一毫变化的丰年年, 非常确定这一点。
虽然发了消息询问向不武是不是生病了,可始终都没有收到回信息。
丰年年在课堂上, 总是偷偷的在老师背过身写板书的时候迅速低头看一眼手机,可一直都没有来信。
好焦躁。
明明向不武走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焦躁,现在这么焦躁是不是有不好的预感了?
丰年年实在是有些坐不住,写了一张纸条传给了向黎。
向黎很快传了回来。
丰年年询问是不是这会儿应该下飞机了,向黎说可能会。
丰年年再次在纸上写:私人飞机不是可以上网的吗?
向黎:爷爷并不喜欢坐飞机,也不喜欢在飞机上办公上网,可能在睡觉。
丰年年在继续写纸条的时候,突然被一卷书打了脑袋,抬头就对上了英语老师不满的眼神。
丰年年却直勾勾的盯着老师的眼睛,突然对老师开口:“在飞机上如果生病了还直接平安降落吗?”
英语老师一愣:“你上着课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如果感冒发烧的话在这个时代应该不是很严重的病吧?”丰年年却丝毫不顾及英语老师变了脸色的训斥,继续问道。
“你发烧了?”英语老师皱眉,伸手想要抚摸丰年年的额头,然而丰年年猛的一个后仰,不让碰。
“七十三四岁的老年男性如果生病是不是本身会很危险?”丰年年继续问,英语老师都无语了,然而丰年年却突然一拍桌子,“怎么问什么你都不知道,你这样还怎么教学生啊?”
这一嗓子让全班鸦雀无声,却见丰年年转身直接去了班级后座拉住了向黎的手:“我们得去接机。”
“丰年年……”向黎看着因为震惊而短暂还没回过神的英语老师,试图阻止丰年年,然而突然对上了丰年年的眼神。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丰年年露出这样的神色。
漆黑的瞳孔中,因为焦躁而失去了平日里闪烁的灵动,如同投入了深渊一直向下,光芒被吞噬,置身于无穷的黑暗中,恐惧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来的深渊底部。
“老师……”向黎一时之间无法从丰年年的目光之中抽离,不由自主的开口道,“我们今天要先请假一天。”
向黎拉着丰年年,没有背书包,两个人迅速的出了班级。
向黎拿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然而手机接通的时候,对面听到了消息说:“在刚刚已经有消息说向先生已经落地了,但是好像出了点问题,少爷,你现在可以给朱浩秘书打个电话询问一下。”
这一下,向黎的脚步在校园内停了下来。
出了……问题?
丰年年怎么可能没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呢,而手机已经迅速的拨打了出去。
朱浩那面意外的接通很快,在丰年年询问之前就已经开口解释:“向先生发烧了,因为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病,所以现在已经安排专车送去医院,以防万一要先隔离,先确认病因,但是应该是过于疲惫受寒感冒,你先不要太着急。”
丰年年很沉默。
向黎第一次见到丰年年如此沉默,死寂、冰冷、毫无生机。
向黎一咬牙,不再等待司机,而是和丰年年一起叫了出租车,朝着医院的方向驶去。
好安静。
向黎坐在出租车的时候,却觉得太过安静了。
明明丰年年在身边,可却安静到让他无法适应的程度。
向黎微微偏头,目光微斜,丰年年的侧脸映入了他的眼帘。
丰年年的目光始终向着前方,一动未动,就好像一尊没有生机不会行动的玩偶。
手上传来微微的刺痛感,低头,丰年年一直握着他的手。
极其用力的,像是害怕他就此消失一般。
要开口安慰他。
可向黎却发现,自己连应该如何安慰都不知道。
向黎垂眸,悄悄握紧了丰年年的手。
发烧未必就是很严重的病症,但是他无法告诉丰年年这一点。
丰年年担心的,似乎不是病情的轻重,而是生病这件事本身。
即将到达医院,向黎给朱浩打了电话让朱浩立刻在医院门口接他们。
下了出租车,本来向黎以为丰年年会迫不及待夺门而出,却意外安静的站在他身边,只是目光却已经开始向着医院的方向看去。
“怎么样了?是什么病?”向黎在见到朱浩的那一刻立刻焦急开口问道。
朱浩的神情很平静,也很淡定,向黎看到朱浩这般模样已经放下了一半的担忧。
“小少爷,您放心,向先生是风寒感冒,不是传染病也不是疑难杂症,现在已经吃了药在病房里休息。”朱浩道。
这里是向氏集团投资的医院,既然是向不武来了那无论什么检查都是最优先级别的,这会儿已经检查完毕了。
向黎观察了一下丰年年的状态,丰年年依旧很平静,却很难从那表情中猜中心情,向黎无法分辨自己是因为阅历不足而无法理解丰年年现在的表情,还是因为现在的丰年年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
“带路去爷爷的病房吧。”向黎对朱浩道。
向黎跟在朱浩的身后,而一直紧紧握住他的手的丰年年也安静的跟在他的身边,只是一直牵着他的手。
Vip楼层的病房四周都十分安静,他们踩在地板砖上的脚步声格外的清晰,推开了门,终于在一片明亮的雪白之中,看到了此时躺在床上安静熟睡的向不武。
向不武是真的生病了,即便是没有仔细记住向不武每一个面部细节的向黎也能看出来向不武的憔悴。
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旦生病,更容易被抽走精气神,向不武看上去像是苍老了几岁,瘦弱的肩膀和搭在雪白的被褥上的手臂,就宛若干枯的树枝一般,处处都透露出暮年的脆弱。
这一瞬间,向黎也有些茫然。
向不武是强大的,强大的好像无可匹敌,他似乎没有任何时候是脆弱的,他的存在就证明着这个世界的巅峰。
生活在向不武巨大的笼罩之下的向黎,在丰年年说着向不武会生病的时候,他也不觉得会出什么太大的问题。
可实际上……
向不武已经老了。
朝气正在从向不武身上流失,岁月正在消弭向不武的生机,仅仅是一场感冒都可以让向不武如此脆弱。
因为老了。
因为是被岁月逐渐抛弃的,人类的老去。
向黎无法描述此时在心头涌动的感觉,他偏头去看向丰年年。
丰年年的漆黑的瞳孔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向不武。
向不武这样的变化给向黎的心中带来了震撼,而一直将向不武视若神明的丰年年现在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一刻,向黎几乎失去了发出声音去触碰丰年年的勇气。
丰年年的手正在逐渐的放松,向黎虽然想要握紧,可却只是让丰年年轻而易举的挣脱。
向黎看着丰年年向着向不武床边的方向走去,那双漆黑的,总是活跃着灵动光芒的眼睛,直勾勾的,呆滞一般的目光,死死的定格在向不武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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