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他今日所观察的,孟昔昭这人如此的不讲情面,怕是以后根本不会给自己离开的机会。
这么一想,他也认同了王司理的看法。
这一仗,必须坚持,只有这样,他以后才能在隆兴府过上好日子!
姓周的和姓王的已经沆瀣一气,姓郑的则是个墙头草,不辨是非,就看哪边人多,然后他再选择着随大流。
姓吴的之前其实和姓郑的一样,但自从见过孟昔昭了,他就觉得,或许自己可以换个墙头了。
他可不像王司理,到了新地方,就急吼吼的宣示主权,他只想安安稳稳的混日子,而眼看着,这位王司理就不像是能带他一起混日子的。
跟知府掰腕子,不是不可以,但你明知道这位知府眼里揉不得沙子、而且格外的不讲情面,是个强势且背景雄厚的,你还非要跟他掰,那估计,最后被掰的只能是你。
所以啊——拜拜了,在下要另觅新主了~
*
孟昔昭一忙活,就忙到了半夜,他也没去新的府邸,而是留在府衙里,找了个空房间睡下了。
隆兴府刚升级,这府衙还是州级别,没有跟着提升到府级别,原先的知州府邸,现在也归他了,只是听说那知州死了以后,所有家眷都被拉出来,带回了南诏,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府邸又被南诏人翻了个底朝天,如今已经荒废的连草都长出来了。
住这种地方,就算孟昔昭信奉唯物主义,也感觉瘆得慌。
算了,反正他不打算在隆兴府待多久,就跟谢原一样,都住在府衙好了。
金珠在他隔壁睡下了,庆福则在外间打地铺,没办法,这府衙真的不咋样,连个榻都没有,就只能委屈一下庆福了。
银柳不在,她跟谢原一起来的,对这隆兴府还算是熟悉,所以出门替孟昔昭办事去了。
石大壮和滕康宁两位技术人员,则被安排到了后院,这里原本是知府家眷住的地方,现在也便宜他们了。
揉揉酸痛的屁股和大腿,孟昔昭默默脱下衣服,正准备睡觉呢,突然,外面的门被人敲响了。
那人还对着门缝小声说:“大人,你睡了吗?我有紧急事务,要向大人禀告。”
庆福看向孟昔昭,后者眨眨眼,对他点点头:“给他开门。”
见到是白天的四位官员之一,孟昔昭还挑了挑眉,听完他说的话,孟昔昭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回忆着说道:“你叫吴……”
吴签判拱手:“下官吴事吉,白日对大人多有得罪,还望大人海涵。”
孟昔昭笑起来:“好说,好说,其实本官知道,吴签判在来之前,也不清楚王司理会如此行事,吴签判当时不言不语,想必是被王司理的胆大包天吓到了。”
吴签判顿时感动的看向孟昔昭:“大人英明啊!”
孟昔昭微微一笑:“吴签判大可放心,本官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今日的事,你我以后都不必再提起了。”
吴签判心中一喜,然后面露忧愁的问他:“那王司理预备做的那些事……”
孟昔昭哦了一声:“不用管他,我如今忙着,没时间收拾他,等过段时间再说。”
吴签判听了,连道大人英明。
但他心里其实正嘀咕着,是真忙,抽不出手,还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只能延后再说?
要知道这位知府如今还没到弱冠之年呢,恐怕是大齐开国以来第一位如此年轻的知府。
年轻人,很难对付官场上的老油子。
吴签判只是在心里嘀咕了一下,然后就把这些想法全都深深的压起来,说了句不打扰大人休息,然后他就走了。
庆福跟过去,把门关上,等回到孟昔昭身边,他笃定的说:“郎君,这人根本就不是他说的那样。”
孟昔昭看他一眼,乐了:“行啊,连你都学会看人了。”
庆福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不是在郎君身边久了吗?”
顿了顿,他又问:“那郎君,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孟昔昭:“我为什么要处理他,他刚刚不是说的挺好的吗。”
庆福顿时急了:“可是他对您不忠心呀。”
孟昔昭:“…………”
虽说学会了看人,但这为人处世上,庆福还是有的学啊。
默了默,他说道:“这世间的事不是总那么理所当然的,我又没给过他好处,也没帮过他什么,凭什么他一看见我,就必须对我忠诚?况且,做官又不是娶妻,还非要讲究个精神忠贞,管他忠诚不忠诚呢,只要他听我的话,完成我吩咐的事,那就够了,我就愿意一直用他。”
庆福啊了一声,呆呆的消化了好一会儿,然后他才点点头:“我明白了。”
说完了,他不禁感慨的看着孟昔昭:“郎君,你现在真有大官风范。”
孟昔昭谦虚的摆手:“哪里哪里,我这叫,天生丽质难自弃。”
庆福:“…………”
郎君哪都好,就是不禁夸。
*
第二天,王司理等人全都告假了,吴签判因为提前跟孟昔昭通了气,孟昔昭让他照常来府衙,他便没有递上自己的告假条。
王司理等人还骂他是叛徒,净做一些阿谀奉承之事。
而孟昔昭看人都来得挺齐了,就换上官服,然后静等。
等什么呢?
当然是等百姓闹事啦。
……
百姓们也不都胆子大,胆子最大的那批人,已经全都因为抢官粮进去了,其他人现在正是畏惧的时候,根本不敢做什么,至于后面那些煽风点火的人,他们也清楚这一点,所以都偃旗息鼓了,准备等过几天,再干一票大的。
哪知道,他们休息了,那边厢,百姓们居然自发的要去官府讨说法了。
煽风点火人的头领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惊的坐起来:“是你们干的?”
底下几个人全都摇头:“没有啊,不是我们。”
头领想了想,悟了:“肯定是咱们之前一直鼓动,如今这火候到了,大家群情激愤,便主动起来了。也好,还省得再浪费时间,走,咱们也去看热闹去!”
说着,他们一起跑出这座民宅,很快,就混进了其他也想看看情况的百姓当中。
都是大齐人,他们一融入进去,还真就难以分清谁是谁了。
而这时候,最激动的一些农夫,已经来到了府衙之外,官兵们长枪把守,怒视这些闹事的百姓。
农夫一:“为什么不放粮?南诏人抢我们,官府说是解救了我们,可我家里现在已经一粒粮食都没有了,我孩子饿的都晕过去了,你们还不放粮,是想活活饿死我们吗!”
农夫二:“没有粮食,也没有种子,以后可怎么活呀,我娘在家里要上吊,被我拦下来了,都怪你们这些天杀的官府,吃着皇粮,不管我们的死活!”
农夫三:“休要跟他们浪费口舌,直接杀进去,把粮食抢出来!”
听到这话,前面的官兵顿时怒吼:“我看谁敢!抢粮是死罪,谁先冲过来,我就先砍了谁的脑袋!”
刚刚冲动发言的农夫已经后悔了,他的同伴们也觉得十分为难,让他们退缩,他们不愿意,可让他们去送死,他们也不愿意。
这时候,人群里响起一个乞丐的声音:“大家不要乱!咱们今天来,是求新来的知府大人开仓放粮,而不是来聚众闹事,只要给粮,我们就走,如果不给,我们就继续在这站着。”
这乞丐的声音顿时得到众人的附和。
“对对!”
“我们要粮食,你们不给,我们就不走了!”
“放粮!赶紧放粮!”
银柳站在人群的边缘处,见形势已经被那老乞丐一句话拉了回来,她这才松了口气。
郎君交给她的任务,可真艰巨啊。
既要把百姓们的情绪煽动起来,保证他们今日会来府衙闹事,又要控制好人群的数量,和大家的想法,免得挺好的集体静坐、变成了□□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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