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像现在,越看越觉得,这批命仿佛要应验。
孟旧玉最近心情不好,也不弹劾别人了,有不长眼的想弹劾他,却被别人劝下。
不知道孟参政的儿子现在生死难料吗?你敢撞枪口,他就敢给你流放三千里!
想想好像是这个道理,孟旧玉本来就气不顺,再把气都撒自己身上怎么办,算了算了,还是等送亲队伍回来再说。
莫名其妙的,孟旧玉还享受了一个来月的安宁日子。
但这安宁,也就截止到今天了。
三司使去山东糟践百姓了,孟旧玉身边又空了一位,他习惯性的站到自己的位置上,也不抬头看天寿帝,正琢磨着下朝以后是不是去大报恩寺上个香呢,就听前面的内侍唱名。
“传礼部员外郎臧禾——”
孟旧玉面无表情的看着地砖的缝隙,过了一秒,他噌的抬起头来。
传谁?!?!
……
臧禾没换衣服没洗漱,即使在后边等着的时候,内侍看不过眼,给他打了一盆水,他也只是稍稍沾了沾,做做样子,根本没真正的擦洗。
开玩笑,这么纯天然的风尘,我给洗下去,那你们这些稳坐应天府的老头,怎么知道我们这一路有多艰辛?!
于是,臧禾就这么一身尘土的迈步走进崇政殿。
天寿帝本来挺生气的,看见他这一身,又有点嘀咕。
这么着急,到底出什么事了?
太子死了?还是公主死了?
……不愧是亲爹。
而臧禾快步走向前方,经过孟旧玉的时候,他发现孟旧玉看自己的眼神特别悚然,仿佛自己出现在这,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噩耗。
很不幸,臧禾只是个员外郎,以前是没上过朝的,哪怕琼林宴上,他也只是惊鸿一瞥,没记住孟参政长什么样,根本不知道这是孟少卿的爹。
臧禾只随意的瞥了他一眼,然后就来到天寿帝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
随后,他一脸悲怆的高声道:“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上月二十九,匈奴单于和楚国公主举行了婚礼,而单于在新婚之夜,不幸犯了心疾,于睡梦中殡天了!”
天寿帝猛地睁大双眼。
而臧禾身边,传来一点骚动,他转头一看,发现是某个高官腿软,差点摔倒,还是后面的人扶了他一把,才没让他摔下来。
臧禾正纳闷呢,不过很快,其他人就咋呼起来。
“怎会如此?!”
“这也太巧了,匈奴人该不会怪罪咱们吧!”
“天哪,那太子殿下他们……他们可是还在匈奴?”
而这个时候,孟旧玉才终于缓过来,顿时发出悲痛的哭声:“我的儿!——”
左相和右相今天也都在,他们皱着眉,比别人镇定一些,左相还看了看后面的孟旧玉。
瞧瞧,这才是真正的爹,听说了这种事第一反应是担心自己的儿子,再看他们敬爱的陛下。
天寿帝依然十分震惊,过了两秒,他反应过来,也不管孟旧玉如何,他赶紧问:“匈奴人怎么说?”
臧禾已然明白那个陌生高官是谁了,有点心虚,他把头转回来,不敢再营造紧张的气氛,直接一口气全说了出来:“起初匈奴人认为是公主害死了单于,他们纠集了大军包围大齐驿馆,他们的大王子还扬言,要杀光包括太子公主在内的所有齐国人,是丁将军带兵抵抗匈奴人,而孟少卿独自面对匈奴大王子与二王子,将他们逼退,后来他还去找了匈奴左贤王,跟他和谈,左贤王答应了不再追究此事,十一月初二的时候,太子等人已经离开了匈奴,微臣奉太子殿下和孟少卿之命,快马加鞭,赶回应天府,将此事告知陛下。”
孟旧玉:“…………”
呆滞了一秒,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同僚怀里蹦起来。
吓死了!原来没事啊!
孟旧玉狠狠的松了口气,顺便擦擦脑门上的汗。
可别人就没他这么高兴了。
真的就这样放过了?
他们可是死了单于,别是记恨在心,准备日后再跟他们算账吧!
臧禾后面又说公主也跟着一起回来了,文武百官更是觉得就是这样,不然的话,干嘛把我们的公主退回来?!
臧禾听着这些人的窃窃私语,眼中闪过阴郁的情绪。
果然,哪怕他站在这,这群人都只往坏了想,要是匈奴的信使过来,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做呢,说不定就趁着送亲队伍还没回来,先把罪责都定下来,让陛下也认定了,不管怎么样,先问罪再说。
臧禾还不够习惯官场,可孟旧玉早就习惯这些人的德行了,他急急的问:“臧员外郎,我儿、不,孟少卿让你回来,只是为了这件事吗?”
没说点别的?比如,让你找一个叫孟参政的,告诉他自己安好、别再担心了?
……
臧禾点点头:“有,孟少卿跟匈奴左贤王,还有他们的新单于安奴维谈下了给马匹降价的事情,在老单于殡天之前,就已经谈妥了,老单于殡天之后,孟少卿又跟他们加了一些条件,左贤王手书就在孟少卿手中,上面写明了,马匹降价四成,由原先的二百两银、五石粮食,改为一百二十两银,从明年开始生效。”
这话一出,满场哗然。
这比老单于死了,公主被退回来还劲爆。
固定了二十年的马匹定价、匈奴死活不愿意改一改的定价,居然、居然就这么降下来了?!
还是在老单于殡天以后才正式降下来的?!
这孟昔昭是不是会巫术,他该不会给匈奴人吃迷魂汤了吧!
别说普通官员了,右相都一脸愕然,他同样万万不能理解,老单于死了,匈奴应该跟齐国交恶,甚至变成死仇才对啊,怎么还能让他们乖乖降价、吃下这么大的一个哑巴亏呢?
而在这时候,朝堂上却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好个孟昔昭!”
天寿帝现在都不能用欣喜若狂来形容了,“他还真把这件事给朕办成了!”
听到这句话,文武百官才恍悟过来,原来天寿帝知情,孟昔昭是一早就领了旨意才去办这件事的。
看见皇帝高兴,百官们自然也不会扫他的兴,而是赶紧一起恭喜皇帝,顺便夸夸还没回来的孟少卿,然后再恭喜皇帝,有这么一个能臣在身边。
天寿帝心情好,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大家的恭喜,觉得有点烦了,才对他们挥挥手,然后一脸好奇的问臧禾:“孟昔昭他是如何让匈奴降价的,不是说大王子想要杀了你们吗,孟昔昭又是如何让你们脱险的?”
臧禾苦笑:“回陛下,微臣不知。”
天寿帝一愣:“你怎么会不知道?”
臧禾:“……因为孟少卿只身涉险,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有他知道,后来跟匈奴人谈判,匈奴人还临时要反悔,也是孟少卿小施一番计策,才让匈奴人上了钩,微臣只参与了前半段,后半段是怎么样,恐怕需要孟少卿回来亲自告诉陛下。”
天寿帝听了,也不嫌这故事只听了一半,孟昔昭办到了他十多年前就想办到的事,别说等几天了,等一个月都没问题!
关于这些,臧禾确实不知情,他没法讲,但是别的,他都可以说一说,比如那匈奴人是怎么凶神恶煞,匈奴的王族和贵族又是怎么瞧不起人,还有当天的那个下马威。
孟昔昭只叮嘱了臧禾一句,就是别提前把手雷的事情说出来,剩下的都由着臧禾发挥。
臧禾还算是实话实说,有的地方则稍微的加工了这么一下,顺便也给自己贴贴金,哪怕只是他讲的这一部分,就够跌宕起伏的了,听得文武百官一愣一愣的,这朝堂仿佛成了茶话会。
等到臧禾把该说的都说完,天寿帝立刻大手一挥:“好,赏!臧卿有功,朕封你为宣政大夫,领银青鱼袋!”
臧禾听了,立刻弯腰领受。
宣政大夫就跟孟旧玉的太保一样,都是没实权的荣誉称号,看着好像也就是比别人多领一份俸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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