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正好,未东明还知道一件事,当初白下城换主之后,大兴土木了许久,朝廷甚至根本不知道有座城池已经换了主人。
尘艳郎做事向来不会跟任何人报备,心思又复杂深沉,未东明纵然与他是朋友,也只知道发生了些某些事,而不知道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他可以推断尘艳郎在这里修建了些什么,大兴土木不过是个噱头,而白下城的混乱与权力更迭,是用来掩盖秘密的手段。
而且修的地方一定不会太大,尘艳郎不会让任何知道秘密的人活着走出去,越大的建筑越难掩盖,也需要越多人手,更别说修建完才没有几年时光。
如果人死的太多,是藏不住的。
神女石像可以掩藏起曾经的过往,是因为时间的长河将一切都冲刷走了,尘艳郎却还没强到这种地步。
只不过对尘艳郎的了解也局限住了未东明,他知晓尘艳郎从来不会让活人守护自己的秘密,如果有留下线索的话,最有可能的就是阿绮,因此稍稍测试过白城主后就不再上心。
却忘了,守在门口的下人虽接触不到核心秘密,但未必真就一无所知。
起码比远道而来的客人一定更了解。
白城主的手一下子就不稳了,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毫无血色,酒杯几乎要掉进青竹筒里的时候,那紫裙妇人忽然伸手来端住,盈盈笑道:“夫君伤了胳膊后手就不太稳当,大夫说要养几日,三位莫要着恼,妾身代夫君饮下此杯。”
她果真仰头将这杯酒喝了,白城主下意识牵住她的手,在手里握了握,脸色这才缓过来。
于观真心道:这人该不会拿的小说男主剧本吧,前有阿绮保驾护航,后有紫裙女体贴知心,人看起来不咋地,对象倒是一个比一个靠谱,还走了狗屎运被尘艳郎捧上城主之位。哪个作者这么缺德,小说男主定位走中年男人猥琐发育路线。
未东明举杯笑道:“美人所请,我怎敢拒绝。”
好家伙,明年海王排行榜没你我不看!
白城主大概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忙笑起来岔开话题:“哎呀,看看我这酒量,实在太差了,见笑见笑,不知九幽君有何指教,要是需要白某相助,白某定然义不容辞。”
果然有门!
未东明瞟了一眼于观真,见对方稍稍点了下头,这才慢悠悠地笑起来:“这件事说出来,我倒是不害怕,只怕白城主姻缘难久,又要丧偶一回。”
白城主紧了紧手,勉强笑道:“九幽君说……说笑了。”
“谁与你说笑了!”未东明变脸比变天还快,声音一下子冷下来,他根本用不着职场上那种拍桌子的手段来增加气势,光是他的气势就够惊人,就连于观真都被吓了一跳,他盯着白城主,寒声道,“你进去了吗?”
白城主立刻站起身来,他的脸色极难形容,看上去几乎有些懵了,一把抓着紫裙妇人往外拖,女人走得踉踉跄跄,能听见他一直含混地在说几个字:“快,走,出去。”
紫裙女人似乎安抚了他一下,说了几句软话,又捏了捏他的手,这才摆着纤细的腰一步步往楼下去了。
回到桌边来的白城主呆呆看着青竹筒里流动的酒液好一会儿,好像深更半夜睡醒发现有人潜入到自己家偷偷看恐怖片,还正好跟爬出来的贞子一块儿转头,离吓死就差半条命了,他先喝了杯酒壮胆,这才看了看于观真。
未东明不耐烦道:“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了,这样子做给谁看。”
白城主沉默了会儿,看向于观真道:“这也是尊上的意思?”
于观真点了点头。
哪知道白城主一下子怔住了,他站起身来背对着众人,忽然惨然大笑起来,似癫似狂,然后侧过身来深深看了一眼阿绮,突然从怀里抽出匕首来戳在自己的咽喉上,猛地把刀拔出来,鲜血顿时喷洒出来,不知道是凭着什么样的意志力,又狠狠往心脏上扎了四五刀,将这一桌的山峰绿竹都染上赤红。
他的身子抽搐了片刻,下半张脸已全是血,踉踉跄跄倒退两步后瘫了下去,只是瞪着眼睛看过来。
这下子实在是太快了,几乎没一个人反应过来,未东明用酒杯弹飞开刀时,白城主最后一口气正好吐出,整个人斜斜挂在栏杆上,胳膊几乎完全软了下去,鲜血还在一滴滴往下流,人已经没有气了。
莫离愁走过去看了看,转过头来皱眉道:“死了。”
“啧!”未东明不悦起身,他在二楼来回徘徊了许久,一脚踹飞了那桌假山,重金打造的玩物一下子嵌到墙壁里去,顷刻间变得残破不堪,他懊恼道,“没想到这小子狗胆包天,居然真的进去了,这下问错话了!”
只有于观真坐在原地,略有几分恍惚,他很沉静地问道:“这几刀,有什么说法吗?”
未东明奇异地看了他几眼,似是想笑,又没有笑,带着点烦躁地解释道:“没有什么说法,他只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来不及断气,会死不成而已。”
那种感觉又来了,发觉莫离愁忍受火毒之后,看到白城主近乎惨烈的自杀之后……
于观真从没有比现在这一刻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要面对的将是个怎样的怪物,他又安静地坐了会儿,看着流了一地的酒液与鲜血混在一块儿。
“怎么办?”未东明走过来站在了于观真面前,“是回去研究阿绮,还是翻翻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于观真听见自己说:“那个女人。”
尘艳郎的声音很冰冷,于观真的灵魂好像飘出了这具身体,以另一个人的角度在重新认识“自己”,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抓回来。”
莫离愁一下子就没影了。
未东明挑了挑眉,似乎想到了什么,也跟上去。
于观真就这么坐着,看着还没熄灭的灯火,还有白城主那张死不瞑目的脸,似乎仍充满着深深的绝望与恐惧。
“你来了。”
崔嵬轻盈地落在了栏杆上。
第159章
城主府并不小,更别说莫离愁初来乍到,几乎认不清路。
他打发走几个下人后,冷着脸站在庭院里思考片刻,就轻飘飘跃上最高的楼阁四下搜寻,仍是一无所获。
片刻之后,未东明落在了他的身旁。
“如何?”未东明看上去风采依旧,全没了方才的愤懑与不快,慢悠悠道,“找得见人吗?”
莫离愁摇了摇头,他并不是个活跃的性格,而未东明没有开口的意思,气氛竟就这么安静下来,他好半晌又憋出一句:“你怎么来了。”
“你师尊那儿,我不方便呆。”未东明的心思深沉,话中总藏有他意,莫离愁听不大懂,就只好沉闷地应了一声,目光仍在路上来来往往的侍女身上搜寻,哪料对方不肯放过,似是有意耽误他寻找紫裙女子,“别找了,姓白的吓掉了半条命,还撑着胆子支支吾吾半天,就为了让那女人逃跑。”
莫离愁有些恼怒跟不服气地瞪着他。
“看什么看。”未东明轻描淡写道,“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莫离愁相信,于是默默移开了视线,仍是不愿意放弃搜寻,顽固地在底下查探好一会儿,城主府的下人尚不知道即将变天,也不知晓自己的主人已经无声无息地死在某个角落里,仍顺从而麻木地按部就班着。
“他……”莫离愁吹了会冷冷的夜风,不情不愿地开口问道,“你是怎么猜到他已经不喜欢阿绮了?”
未东明饶有兴趣地打量他:“怎么,少年情窦初开?”
“不说算了。”
“真没耐心。”未东明轻笑了声,他蹲下身来摸了摸脚下的瓦片,蹭了满手泥灰,在指间搓了搓,不紧不慢道,“阿绮已经死了,可是他还没有死。不是阿绮为他而死,而是阿绮得病而死,阿绮是注定要死才选择变成傀儡的。”
未东明笑起来:“你能想象吗?情人如影随形,可是她再不会开口,再不会说话,再不会对你笑,更不会有任何反应。她为你而死,你却再没办法做任何事补偿她,令她高兴,令她知道你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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