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声音沙哑,“……不是赌气。”
赛安利斯错愕,“你说什么?”
淮裴视线放空,眉心划过一道痒意,于是眨了下眼,让汗水从眉峰滑落,他低下头。
“我说,我不是因为赌气,不想让你愿望达成,才来阻止你毁掉世界的。”
到了这地步,其实说这些话都是多余的。
要是亚特在这,别说跟他解释理由,就是听他多喊一句救命都是浪费时间。
搞不好就因为浪费了这点时间,他的援兵就到了,也就没办法再杀掉他了。
但赛安利斯毕竟不是亚特那样的天生变态。
作为被他伤害的那个人的儿子,淮裴只想杀了这个满手血腥的刽子手。
但是作为和他父亲遭受了同样伤害的受害者,他还是愿意给赛安利斯最后一句解释。
两人相似的经历,让淮裴不由自主地想,要是当初他没有被送到帝国,或者说,从一开始帝国那边想要的就不是他,现在又会如何呢?
议会想方设法把他调离前线之后,他会返回联邦首都星,然后呢?
推卸责任,眼红忌惮,肆意打压。
到那时候,对他而言,温和点的做法是直接离开联邦,退出这场争端。
他离开之后,第四军团群龙无首,对议会构不成威胁,自然也不会成为议会的眼中钉。
激进点的做法是直接和议会撕破脸。
但是有一点,他手里的权利比赛安利斯大得多,只要双方矛盾激化,无论他主观上怎么想,联邦公民多少都会受到牵连。
如果淮裴不知道他父亲死亡的真相,说不定就真的退出了。
但他已经知道了。
杀父之仇横亘在前方,他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就这样蒙住耳朵,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
灭顶的仇恨之下,人很难说清自己的想法。
他从来不像别人想的那样清风朗月。
就算是神也有私心,他也有想要不顾一切发疯的时候。
更何况,事实比远比他所知道的还要丑恶得多。
就算他当时什么都不知道,等到他父亲死亡,亚特也会盯上他,掩埋在累累白骨下的罪恶终有一日会暴露出来。
到了那一天,他未必能比赛安利斯冷静。
但是没有如果。
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有人一刀破开了泥潭,伸手把他拉了出去。
天光冲云破雾,打碎了世界的黑暗。
淮裴居高临下,看着浑身是伤,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赛安利斯,轻声说:
“你有你想要毁掉这个世界的理由,我也有阻止你毁掉世界的理由。”
“就像你不愿意说出某些事一样。”
哪怕走到想拉世界陪葬的地步,也还有不想他因为自己受到伤害的人。
赛安利斯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他几乎是不可置信地开口:“你说这话的意思是……你要选联邦?”
他嘴唇蠕动:“你就不怕……”
“怕什么?”淮裴说。
他蹲下身,近距离盯着赛安利斯的眼睛,“怕景佑因此而怨恨我吗?”
赛安利斯警惕地看着他,忍着全身碎裂般的疼痛往后挪了挪。
“我想你对我的未婚夫有点误会。”
淮裴垂下长睫,唇边微微勾起,若隐若现地浮现出一个笑容。
他的声音轻不可闻:“他的信息素是凌霄花,但他可不是。”
凌霄花喜好攀附。
景佑寝宫门前那几株凌霄花还没有被铲除的时候,淮裴经常靠在花架上,去看夜风中热烈绽放的橙红色花朵。
明媚如光,热烈如火。
馥郁芬芳浸得满园都是。
盛夏的暑气在这芬芳里消弭殆尽,只有无穷的欢喜。
“如果说我欠他什么,那一定不是这场可笑的二选一。”淮裴眸光沉静,浅金色的眸子像是融化了的金属,缓缓流淌着。
“而是一场一见钟情。”
赛安利斯瞳孔剧烈震颤着,他意识到事情已经完全偏离了他的想象。
“你敢说出来?你敢直接说……”
说你要放弃景佑,选择背叛了你的联邦。
赛安利斯死死盯着他,手指死死按在机甲残骸之上。
淮裴平静地,以一种陈述事实语气,平铺直叙地说:
“如果你一定要我明确的给你一个回答,我可以告诉你。”
“赛安利斯·威廉斯特。”淮裴叫了他的全名。
赛安利斯咬牙,双眼渐渐爬上血丝。
淮裴说:“我的回答是,我们都没有权利做这个所谓的选择。”
“这里是联邦。”
“没有人有资格用别人的生死来衡量自己的爱情。”
“如果景佑真的来到这里——”淮裴顿了顿,眸色平静而冷淡,“也不会是为了来审判我。”
狂风从天而降,他站起身,笔直挺拔脊背几乎淹没在黄沙里,长发疯狂飞舞。
他抬起头,看向被漫天黄沙遮掩住的天空。
在那里,一个庞大的黑影从天而降。
那是一台银色的机甲,双翼舒展,展翼接近三百米,通体银白,狂风落下,隐隐绰绰仿佛西方神话中的巨龙,绚丽耀眼。
绝世的美人高居巨龙脊背之上,淡漠疲倦的视线从天际落下来,和他在半空中相接。
冰雪融化,万物回春。
刹那间,满园凌霄花在眼前绽放。
那是他们相识的一整个盛夏。
他仰起头,遥遥向他伸出手,唇边露出一丝柔软的笑意,声音散在狂风之中:
“——而是为了带我回家。”
在他不知情的岁月里,他们走过了一个轮回。
在他存在的记忆里,又走过了一年四季。
春天里绽放的时钟,盛夏之际热烈的凌霄,清秋离别的薄荷,冬日醉人的烈酒。
一如初见时那刹那间的对视。
爱意汹涌,山海星河无可阻挡。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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