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就算他活着,也是因为赛安利斯想折磨他!他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只有活着才能被长长久久地折磨!这一点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他对付亚特的时候就是这样!”
景延猛地拍了下桌子,茶杯杯盖哐当一声跳起,茶水泼出来,坐在他对面的人却连眼睫都没动一下,依旧稳稳当当端坐在座位上。
景佑下颌微微扬起,从下颌到肩颈弧度优美流畅,手肘放松地放在椅子扶手上,姿态舒展而优雅。
“强迫他成为杀手确实是折磨,甚至后面派他出任务更是故意折磨,但是,小叔,我说了——”
“他还活着。”
景佑微微笑起来,“这就是最大的破绽和证据。”
“不要说他被我带走了,赛安利斯没有机会杀他——520背叛了组织,Nidhogg把他关押起来严刑拷打,我的人去救援他的那天,从他身上发现了十几枚微型炸|弹,足够把他和他方圆百米炸成一片废墟,但是炸|弹没有炸。”
“一开始我以为那是因为我的人在入侵之前先一步切断了信号,Nidhogg的人才没能引爆它们。”
“但是,后来我在他身上发现了一点很有趣的东西——”
“在那些炸|弹中有一枚炸|弹不是遥控的,甚至不是炸|弹,而是一种生物芯片,可以提前定时,倒计时结束就会给宿主注射一种致死药剂。”
“它不需要人去启动,反而需要有人去定时关闭。因为独特的生物特性,我的人没有注意到它,让它逃过了扫描。”
“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自然也没人去关闭芯片,520还在太空中就会变成一具死尸。”
“也就是说,如果赛安利斯想要他死,他早就死了,但是他却活了下来。”
“有人偷偷潜入了帝国,去关掉了那枚芯片。”
帝国有间谍在联邦,联邦当然也有间谍在帝国,这很正常,顺藤摸瓜抓出来就是了,甚至还能反向利用他们传递一些假消息,但这件事背后透出的意味却十分有趣。
景佑勾起唇:“知道这件事的只有Nidhogg的人,而整个Nidhogg愿意冒死帮他的那个人在他被救之前就已经落在了赛安利斯手里,也就是说,想做,而且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只有赛安利斯。”
“——他不想520死。”
他近乎叹息地说:
“恨成这样,怀抱着无边的恨意想要和全世界同归于尽,却还是愿意在这时候放过他,你说,他得有多爱这个弟弟啊。”
景佑说到这时,心底微微一动——
或许赛安利斯一开始安排520去刺杀他,不仅是想找个借口处置了520。
他也想看看,这个他唯一寄托了感情的同胞兄弟,在生和死之间,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那三天的潜伏,或许是这对从出生起就注定不能和平相处的兄弟一生之中唯一以真实面目相处的时光。
纵使这短暂的相处背后是不见底的深渊和血仇。
“…………”
事实面前,景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景佑指尖抵着茶杯,把撒出来不少的茶水推离面前,抬眸看向景延:
“现在你明白了吧,双方站在同等条件下才叫谈判,而现在占据优势的是我——他碰不到我父亲,但是他弟弟却在我手里,就连他自己也在淮裴手里,要杀要剐是我说了算,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景延活像喉咙口堵了颗石子,嗓子干涩得咽口口水都疼,腿一软跌坐在椅子里。
景佑站起身,乌发滑过耳廓,顺着肩颈落下,一半堆积在肩头,遮住了金色的鸢尾花绣纹,他一把按下联络官的联系按钮,平淡地吩咐:
“通知安全署,让他们把520带过来。”
门外联络官领命而去。
景佑转回头,居高临下微笑:
“要不要赌一把?我剐到第几刀,赛安利斯才会服软,跪下来求我?”
“不,小佑,你不能……”
景延从景佑讲述的事情中回过神,惊慌失措地抬起头,彻底慌了。
要是失去了这个筹码……
景佑端详了他一会儿,忽然说出一句:“说实话,我觉得他也挺在乎您的。”
景延全身血液顿时凝结,手脚冰凉,仓皇地看着他。
景佑移开视线,莞尔一笑,“放心,开个玩笑而已,您是我亲人,我不会对您下手。”
景延霎时瘫软如泥,手脚冰凉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胸□□像压了座大山,好不容易才把一口浊气吐出来。
正要接着哀求,就听景佑笑意盈盈地继续说:
“不过,就算拿你威胁他,他也不会在乎吧,毕竟,他往你身上扣的炸|弹可是真材实料的。”
景延刚松懈下来的表情顿时凝固了。
“小叔,比起你,他显然更在意他那个弟弟啊。”
一时间景延的表情说不出是羞愤居多还是担忧居多,他显然还想说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景佑提到他被绑在海边那次的事,他忽然想起来,那次他能被安全救下来,是第七军团一人凑了一份钱,才把“赎金”凑齐,没有让炸|弹把他炸成一地碎肉,而第七军团……
——“当时战区还在交战,因为您被俘,第七军团被迫停战,在战场上处处掣肘。”
联络官的话出现在他脑海里。
他自认为自己向来活得潇洒,不被权利和欲望束缚,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不慕名利,从没有肖想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哪怕那是世间人人渴望想要拥有的至高权势,也从不放在心上,颇有点世外之人的云淡风轻。
某些时候他甚至有些沾沾自喜,觉得景佑应该感激他的不争不抢,对他好是应该的,是对他退出这场争夺战的回报,但其实……
有什么好感激的呢?
这本来就是人家父亲打下来的帝国啊。
他本来就没资格去抢,谈何谦让。
就算景无阑警惕他,也从来没苛待他,无论是当年被抓还是这次被Nidhogg挟持,都是因为他自己作死。
原本只要他老老实实在帝国待着,他就能富贵安稳一辈子。
但是,就因为愚蠢,他已经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
被他连累,无端增加工作负担的联络官尚且不喜欢他,抓住空子就冷不丁要刺他几句,那其他那些、为了保卫帝国出生入死、却被他拖累的士兵又怎么看他呢?
他们因为他被迫束手束脚的时候;
一人口袋里凑出几千几万,最后凑出一个天价赎金,掏光自己用命换来的钱,只为了把他这个一事无成只会添乱的废物亲王赎回去的时候;
在他洋洋得意,要求第七军团在半路停下,给他沐浴更衣、买衣服买香水甚至做发型的时候……
都是怎么看他呢?
他觉得联络官的话刺耳,怀疑是景佑故意安排他来讽刺自己的,但这话为什么会刺耳呢?
因为人家说的是实话。
他听一听就觉得难受听不下去,瞬间竖起满身尖刺,充满攻击欲望。
……但他又有什么资格呢?
他从未有一刻如此难堪过,高高在上的地位一旦被抽离,他甚至连一个乞丐都比不上,起码乞丐还会在收到钱的时候对给他钱的人说一声谢谢,而他只会吃里扒外。
联络官那几句冷嘲热讽不过是冰山一角,别人对他向来只是表面的阿谀奉承,从来没人看得起他。
他们对他恭敬,只是因为他的姓氏。
然而这个姓氏所有的荣耀,是他记恨了很多年的哥哥带给他的。
明明坐在温暖的室内,景延却好像被丢进了冰天雪地里,多年的仇恨被病寒彻骨的雪水洗涤,脑子越发清醒过来。
景延无意识一个激灵,失手打翻了桌子上摆放的茶杯,茶杯叮铃哐啷滚落在地毯上,茶水沿着桌边滴下,把他的裤子洇湿了一大片。
窗外刮进来的寒风一吹,彻骨的冷。
景佑指尖点了点桌子,唤回景延的神智,“好了小叔,安全署的人到了,准备准备,该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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