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来了兴致,道:“堂堂男子,怎么能不会喝酒?”
坐席上有人站起,正要为梁轻辩驳,却见他们的大人比了个手势让自己坐下。
梁轻平静问道:“你会绣花吗?”
使臣一愣:“当然是不会!堂堂男人,怎么能去做女人才做的绣花?”
梁轻说:“你一个男人,怎么连绣花都不会?”
使臣怒道:“难道南越男子都只会绣花吗?大人瞧着好看,竟然是只会绣花之人?”
梁轻忽然咳嗽了起来,这下连梁轻身边的人都站起来了,皇帝都皱起眉,梁轻却又淡声说道:“北魏男子不会绣花,甚至连城池都守不住。”
他目光冷淡而刻薄地落在那位使臣身上,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像是带着压迫感似的,让使臣失去了张嘴的声音。
失去的城池,本来就不是他们应得的。
南越与他效忠的主上合作,都是为了除掉豫王这个强大的猛将,所以这座城池是北魏求回来的,他的主上多次交代他,对待南越的人,态度要谦恭一些。
梁轻说道:“该如何向胜利者求和臣服,还要本官教你吗?”
使臣呐呐不敢言,背后冷汗急冒。
挑衅南越大臣,惹恼了这位看起来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传回去,他的乌纱帽可就没了。
再进一步,办不好城池交接的事,他人头也要没了。
在场南越众臣看到他的怂样,无不感受到无比的畅快。在这次战场上,北魏本就是战败国,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底气,在宴席上大放厥词。
皇帝接过话头,恰到好处的发扬本国皇威,等那名狂妄使臣跪倒求饶时,皇帝发现梁轻的位子空了。
皇帝对身边的太监说:“去看看梁大人如何了?”
小太监跑到休息的偏殿,却见梁轻坐在轮椅上,背脊弯着,捂着嘴巴低声咳嗽,令一只手紧紧捏着手把,用力的近乎发白。
而他旁边,站着一个个子格外高的侍卫,长相普通,却透着一股肃杀的不容拒绝的硬气,低声说:“大人?我送大人回府休息。”
梁轻点了下头,他面上因为刚才一阵剧烈的咳嗽带了点血色,眸中带着水光潋滟,看的小太监一呆,忙跪下送别。
萧承衍推着梁轻往宫外走,尽量避开了风口的位置,问道:“大人还难受?”
梁轻摇了下头,他刚才说话一着急,被风呛着了,而且这具身子本就太孱弱,咳的他都快吐了。
“声音怎么都能变?”梁轻的声音哑的不像样,“什么时候回来的?”
“会一点变声。”萧承衍原本的声音低沉,此时变得粗犷了许多,“离席前就回来了。”
他低头垂眸,看见梁轻微歪着靠在轮椅上,暗黄的灯光照在他倦怠的眉间上。
以往的梁轻虽然身体不好,但也完全没有到威胁性命的程度,萧承衍这时候才感觉到此人的病骨支离,仿佛脆弱的不堪一击。
片刻,萧承衍忽然伸手,收拢了一下对方过于宽敞散落的衣袖。
第13章
萧承衍的动作惊动了闭目养神的梁轻,梁轻睁开眼,但对方已经收回手,快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梁轻面露疑惑,却发觉轮椅突然停了下来。
长长的廊道上,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玄色长袍、身形颀长的身影,男子模样并不年轻,只是看过去让人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气质高深莫测。
那人的服装与一般人不同,袖口绣着仙鹤,应当是书中的那位神秘至极的南越国师,名叫佛朗。
国师见到梁轻,微微一愣,笑道:“昭回,今天不是皇上宴请北魏使臣吗,你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梁轻愣住。
昭回?
国师没等到他的回答,似乎也很困惑。
而梁轻身后的萧承衍,在发觉对面有人出现后、就已经迅速地跪在了轮椅后面。
国师目光扫过,又是夜色遮掩,倒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梁轻很快反应过来,对方称呼他的,应该就是他的字。
梁轻,字昭回。
连原著中都未曾出现的原主的字,竟然被对方如此亲昵的叫出口,可见关系亲近。
梁轻冷静下来,伸手揉了下旁边呆住的绣绣的脑袋,严肃斥责道:“见到国师大人,怎么不行礼?”
绣绣扑通一声跪下了。
国师被转移了注意力,道:“你别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了。”
梁轻飞快地回忆搜寻原主的记忆,道:“我身体不适,就先离开了,没想到会遇到国师大人。”
国师温和道:“秋夜寒凉,要注意加衣服,不要在外面走动。今天天色已晚,我也不留你了。回去吧。”
梁轻道了声是,国师突然说:“我往日总要你乖一些,你今天如此听话,真让我有些吃惊。”
梁轻心头咯噔一下,说:“是我今日真的累了,精神不济。”
国师笑了下,道:“那好吧。昭回,过两日有空,再入宫见我。”
身下的轮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转动,梁轻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幅画面,他躺在一片暗无天日的天地里,似乎有人推开了门,漏进了一点光。
他需要尽力仰起头,才看见对方长长的华贵的衣摆和一双精细的靴子。
那人静静地看了狼狈不堪、满身血污的自己一会儿,也是同样的声音,对他说:“你就叫梁轻?往后,你就跟着我吧。”
到了宫外的马车前,萧承衍忽然伸手按了下他的肩膀,梁轻从简短的记忆里回过神,在夜风中听到萧承衍低低的声音:“大人,我们该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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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请北魏来使的事情并没有传到民间去,倒是朝臣间传了遍,第二日梁轻去大理寺的时候,隐隐约约感觉到下属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多了些许真诚的敬佩。
原来,臭名昭著的权臣做好事是这种感觉吗……
当梁轻把手上的事务交给下属官员,对方都纷纷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梁轻很是惊讶,上司给你加重任务,竟然也能如此高兴,真不愧是古代朝堂。
午膳过后,有个官员来找梁轻,递交了一份文书,恭敬道:“大人,这是豫王府钱财物什清点的文书,请您过目。”
梁轻拿过来看了眼,豫王为官清廉,从不铺张奢华,但毕竟是皇亲国戚,府中有不少名贵物件。
那官员笑道:“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臣差人送到您府上。”
“给我?”梁轻挑眉道,“不是放国库吗?”
官员惊讶,又猜测自己拍错了马屁,道:“是,大人真是思虑周全。”
梁轻明白过来了,这份文书上写的,是好处,是皇帝让给自己的、一起合谋的辛苦费。而他的想法,就很不权臣。
虽然对北魏使臣,他与南越朝臣一样痛恨不已,但对内,他依然应当是杀人不眨眼、贪财而玩弄权术、排除异己的心狠手辣大权臣。
梁轻道:“算了,送与我府上,动作小心点。”
毕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这官员能拿着这份文书来拍他马屁,他拒绝了,回头没准这些银两,又被对方拿去给别人献殷勤。南越朝堂腐败已久,早已养着一批吸血蛊虫,想要改革还很难。原著到后期,萧承衍统一天下后,发现推行改革非常艰难,干脆将腐败的南越朝堂连根拔起,换上新血液。
梁轻只能想办法,能做一点是一点。
回到府中,梁轻便将这件事交代下去,陶管家道:“是,如果有送来的器具字画等物什,奴才给大人放在还空着的西院去。”
梁轻一顿,道:“那北院和东院……?”
陶管家:“东院还剩一个厢房。”
梁轻有些晕眩,他突然明白,为什么镇国公府里没有乱七八糟的人,因为原主最爱的是钱财……
可以说是相当朴实无华了。
梁轻说:“推我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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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两个院落在镇国公府里侧,梁轻原本以为是空厢房,其实原主都做成了储存仓,不光有古董字画,甚至还有一些名人手书、乐谱、宝剑兵器等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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