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咳嗽了一声:“我死后,不要怪归一。”
皇后惊讶,没想到他还在考虑自己的那位心腹,按萧承衍的性子,回来后得知事情真相,没准真的会杀了归一。
梁轻继续说:“还有……帮我说,若、若有来世,你我……”
他说不下去了,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
这两年过的仿佛是梦一样,不是不开心,也不是遗憾是他与萧承衍在一起的日子太短,而是他中秋节前送出去的那封信。
他开始后悔了,他不该寄的。
也不知道,萧承衍得知临安的消息会怎么样。
皇后上前给梁轻喂了公孙理送来的保命丹,只觉得对方的背脊单薄的过分。
皇后看着梁轻的神色,医师最害怕的就是病人失去求生意志,皇后道:“国公爷,公孙先生说你一定要振作。徐世大人在想办法了,兵部户部尚书已经入宫面圣了。再过半日,你一定能离开这里的。”
梁轻昏睡前隐隐预约听见最后一句话,他想,他奢求的、可不是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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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萧承衍身上的伤好了七七八八,就开始骑马、行动自如了。普通人恢复成这样大概要在床上趴一个月,他却只用了十日。潘知都惊呆了。
萧承衍夺回淮明洲后,联系上贾致,拿到货物送回临安后,便将战事交给广平侯和潘知,自己快马赶回临安了。
北魏南下的事来得突然,临安朝堂上安定侯的势力他还没有清除干净,虽然已经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但萧承衍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他快马加鞭,身边只跟了两个得力下属,只用了不到一日的时间就赶回了临安。傍晚夕阳西下,他的到来将城门口的守卫惊的不行,萧承衍不需要留下来办手续,凭着南越旗帜便一路入了临安。
萧承衍直接去了皇宫,一是回临安的将军必须先入宫面见皇帝才,二是他此刻什么都还不知道,想给梁轻一个惊喜。
萧承衍在等皇帝通传的时候,忽然见一个小太监跑过来,发现他了就扑过来,萧承衍正警惕着要拔剑了,小太监却急促道:“萧大人,皇后娘娘让小的过来告诉您,镇国公出事了!”
他回京的消息谁也没惊动,却因为入宫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皇后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此刻能最快救下梁轻,只有萧承衍了。
小太监将事情大致讲了。萧承衍没问水牢在哪一处,直接丢下小太监,自己轻功过去了。
他前世的皇宫,也是按照南越老规矩造的,水牢位置他记得清清楚楚。
萧承衍轻功落入地面,扑面而来的腐朽的气味和阴寒至极的潮湿,是前世他熟悉的味道。
他往前走去,看见熟悉的人卧在地上,发丝铺散垂落,水牢顶端的天光落下,照在他瓷白的脸上,安静的就像在沉睡。
这与前世萧承衍将他憎恨的仇人梁轻抓来、关押在水牢里的场景一模一样。然而当时他高高在上、没有任何感情,只是一味复仇和还怨的机器。
此刻萧承衍却仿佛被揪住了心脏,窒息和最深的恐惧浮现出来,他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走到梁轻跟前,他反倒冷静下来了。
梁轻怕疼也怕苦,他不能再让对方受伤了。
要不然,对方就不会再喜欢自己了。
萧承衍上前将梁轻抱了起来,动作轻的好似不敢将对方惊醒。他细细地看了看对方的眉眼,还是那么好看,只是唇上有一滴深红,有些碍眼。
“等我带你回府再给你擦好不好。”萧承衍的声音好像有一丝颤抖,“马上就好了,信我。”
他抱着梁轻转身,忽然顿住脚步,本来紧张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浅眸蓄起一阵黑云般的暗色:“滚开。”
唐松站在水牢入口,相当的铁血无情:“陛下没有下旨,你不能带走他。”
萧承衍的眸子眯了起来。
一盏茶的时间后,唐松半跪在地上,按着胸口,勉强撑着抬起头,看着萧承衍抱起一旁的梁轻,步伐还是那么沉稳,踩着自己折断的长剑走过去了。
唐松力竭跪地,想起方才这人迅疾到无可抵挡的招式,以及对方可怕的内力几乎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震碎了。顿时,唐松又恐惧地吐出了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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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轻离开镇国公府一日半,头一次这样在宫内不回来,陶管家已经知道事情不妙了,急的仿佛热锅上的蚂蚁。
这一日傍晚,还是没收到攻里头的任何消息,陶管家急的在府门口打转,忽然房门砰的一下推开了。陶管家转头看见一身黑衣还未褪下的萧承衍抱着怀里的人进来了。
“他受伤了。马上叫府上医师过来。”萧承衍快步走进来,直接往主屋去了。
府医很快就过来梁轻诊脉,只是梁轻在水牢里冻了一日半,又被刺伤失血,整个人虚弱的只剩一口气。中毒的时候是滴水观音化解了,但他体质差,受伤很难自己挺过来。
萧承衍问:“他什么时候能醒?”
他神色和语气都很可怕,府医吓得手一抖,道:“国公爷伤口太深,失血必然不小,他身体本来就不好,怕是、怕是……”
陶管家捏了把汗,生怕对方来一句——怕是撑不了多久。
“公爷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府医也急的满头大汗,像是在劝自己似的说,“放心,要放心。”
萧承衍冷道:“我放心?我怎么放心?我的心就在这个人手里我怎么放得下来?”
他大概是头一次说了这么长这么急促的一段话,陶管家都惊呆了。
萧承衍长舒了一口气,有些不冷静地揉了下眉心,不想再继续吓府医了。他闭上了嘴巴,心想,要是梁轻真的……他就去杀光那些人,谁都别想好过。
好在公孙理得了消息,很快带着药箱过来了。他还带了些保命用的药材,煎制后让梁轻服下。
萧承衍这时候反倒冷静下来了,他取来热水,给梁轻擦净赃污和血迹,换上新的衣服,虽然皇后派人来处理过伤口,但形势匆忙,没有做的那么细致。
而后,萧承衍还冷静地派人入宫告知皇帝自己回来的事,又去兵部递交了文书,以免被皇帝怀疑。
又过了两日,梁轻终于在清晨醒过来了。陶管家正在房中候着,听见动静立即过来撩开帘子,说:“公爷,你终于醒了。”
梁轻咳了一下,他撑起身,腹部的伤口愈合的缓慢,疼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陶管家忙说:“您身体没好利索,别动那么快!萧公子守了您一晚上,我还是给您叫他过来吧。”
梁轻愣了一下,道:“他回来了?”
“就前两日。还是他把您从宫里带回来的。”陶管家说,“您昏迷了整整两日了!”
时间不算久。梁轻回过神,还有些恍惚,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只是这副身体实在是虚弱的不行,他动一下便觉得累而无力。
梁轻看了看,自己还在房中,他眨了下眼:“朝中……发生了什么吗?”
陶管家也没想到萧承衍一直很冷静,道:“发生了很多事。北魏大军被打得七零八落投降撤退了,皇帝……很高兴,要重赏萧大人,给他封了个郡王,还赏赐了银两和一座府邸。”
梁轻哦了一声:“应该的。”
他让陶管家扶自己起身去书柜那边,陶管家问:“公爷你是要看信件吗?”
梁轻没说话,他拉开柜子,细数里头的信件。每一封来国公府的信件都会存放在这里,梁轻翻找了一会儿,果然在最里边看见那封自己寄出去的信。
他心里一咯噔,愣了会儿神。
直到他的手腕忽然被握住,身后传来男人熟悉的声音:“公爷在看什么?”
梁轻一怔,他昏死过去前万念俱灰、以为往后再也见不到的人,就这么出现在自己身边了。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张开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萧承衍弯下腰,将人罩在怀里,低头去看梁轻手中拿着的那封信。
有些褶皱,显然已经被人看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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