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亡国之君的日子里(31)
顾励擦了擦额头的汗,心说他当时将计就计,编了个谎话骗陈奉,然而陈奉聪慧多智,岂是那般好骗的,他需得多加小心才是!
陈奉见顾励换好了衣服,眉头轻轻一皱,走上前来,打量道:“我怎么觉得,这衣服不太适合你呢?”
顾励心尖尖一颤,心说不是吧,这小狐狸究竟是什么直觉?难道还能看出来这不是他的衣服?
陈奉刚想说话,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顾哥儿,俞相公命小人接您来了!”
外头人连催三声,陈奉道:“你去吧!”
顾励松了口气,匆匆忙忙出了门,答应道:“来了!来了!”
他打开门,外头的轿夫已等得不耐烦,一叠声催着他走了。
顾励坐着小轿子,到了皇城东,他打发了轿夫,瞅着四下无人,翻墙进了里草栏场。
顾励往乾清宫地方向走,小太监周长顺见到他,连忙迎上来道:“陛下,您可算回来了!”
顾励问道:“下午有人来找朕吗?”
“郭选侍送小殿下回来,听说您身子不舒服,便又把小殿下带走了。其他倒没什么人。”
顾励放下心,叫人传膳,想了想,又叫人去郭选侍处把顾由贞接来。
晚膳仍旧是简单朴素的四菜一汤,顾由贞这一次倒没抱怨,乖乖地拿着小勺子,只是不怎么动手,只看着顾励吃饭。
顾励问道:“怎么?菜不合口味?”
顾由贞乖巧地摇摇头:“儿臣现在不饿。”
顾励看一眼他凸出的小肚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戳了一下,顾由贞立刻打了个饱嗝儿。
顾由贞连忙用小手捂住嘴,小心地看向顾励。
“在你母妃那里吃饱了吧!”
自定下一顿饭食不得超过一两银子的规矩,各宫的饮食都朴素起来,然而架不住郭选侍还备有零食啊。顾励闻一闻,就知道顾由贞吃了不少零食。
顾励让周长顺去传个话,往后不许在饭前给顾由贞吃零食,否则郭选侍就别想带儿子出去了。
顾励把顾由贞碗里的饭分了些,把空了一半的碗往他跟前一推:“行了,吃吧。不吃完明天不准吃糕饼。”
顾由贞可怜巴巴地,只能握着小勺子哭唧唧一口一口吃饭。
吃了饭,顾励照旧点灯工作,顾由贞百无聊赖,一会儿央求着让俞伴伴来,一会儿央求着让他去看望母妃。
顾励被他吵得耳朵疼,于是施展出当年带小表弟的绝活,让人找了颜料来,用工笔画了个变形金刚,让顾由贞用颜料填色。
顾由贞嫌弃变形金刚丑丑的,不想玩,顾励怒不可遏,抱着他,跟他讲了半个时辰的擎天柱大战威震天,顾由贞终于燃起对擎天柱的兴趣来。
明天是一月一度上早朝的日子,顾励原本想再陪顾由贞玩会儿就睡了,哪知这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洪枕秋走进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明明还是料峭寒春,他却满脑袋汗珠子,袖子都在轻颤。
顾励问道:“出什么事了?”
洪枕秋道:“回陛下的话,张慈儿……死了。”
顾励大感意外,让周长顺把顾由贞抱到暖阁去玩,问洪枕秋道:“怎么回事,你仔细说来。”
原来今日上午,穆丞相与洪枕秋听了顾励的命令,审讯张慈儿关于宝藏之事,张慈儿原先还不肯说,酷刑伺候之下,也只能求饶,向洪枕秋要了美酒美食,承诺吃饱了便说。
洪枕秋为他备至了美酒佳肴,结果张慈儿吃完,竟然咽气了。
“酒里有毒,卑职已命人去查了,这酒菜一路送到张慈儿手中,不知过了几道手,臣已经命人将厨房的伙夫,买办,送酒菜的衙役等人都抓了,务必要查出这毒是怎么下的!”
顾励却是出了一身冷汗,摆摆手,说:“不用查了,莫要伤及无辜。”
他知道是谁动的手。
是陈奉。
他早该想到,这天底下知道宝藏之事的,除了陈奉,便只有张慈儿。陈奉为了独占宝藏,定然会想办法除掉张慈儿啊!
他若是提前在张慈儿周围布置妥当,想必就能把陈奉在京中的线人抓到,也不至于落到现在如此被动的境地。
是他棋差一招!
现在,知道宝藏之所在的,天底下只有一个陈奉了。
第26章
洪枕秋见顾励面色凝重,跪下求饶道:“臣罪该万死!求陛下恕罪!”
顾励叹道:“你既然知道自己有罪,那么便好好反省,究竟罪在何处,此等疏漏,下次如何避免,写一份自查报告交给我。退下吧。”
洪枕秋头一次听说自查报告,不知究竟是何意,精神恍惚地走了。
这时康启宗也来求见,向顾励汇报道:“陛下,今天下午,顺天府署接到京城百姓报案,在惜薪司西厂北面的猫耳朵胡同内发现了罗广文的尸体。”
顾励喔了一声,心说这倒是速度,他还以为得等到罗广文的尸身臭了,才会被邻人们发现呢。
康启宗面露不解之色,说:“陛下,那罗广文就死在小唱方从鉴的家里,住他隔壁的声称闻到了怪味,进去一看才发现罗广文已经死了几天了。可是卑职让仵作验了尸,这罗广文死去时,小唱方从鉴应当已经被抓捕入狱了,这人不是方从鉴杀的。”
顾励心说康启宗恐怕怎么也想不到杀他的是陈奉,若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也不能相信世上还有这样阴差阳错的事呢。
顾励说:“把罗广文葬了,你继续去查。”
康启宗只得躬身道:“卑职遵命。”
康启宗又道:“陛下,那方从鉴还关在牢里,穆丞相请了大夫为他医治,今天下午人已经醒了。”
顾励哦了一声,点点头。
康启宗问道:“不知陛下以为该如何处置此人?”
顾励问道:“你觉得呢?”
康启宗不知该怎么回答。
顾励问道:“你目前收集到的证据,不过是其他人的口述,还有这小唱家中养了一只信鸽,都不算证据确凿啊。”
虽然顾励已经推测出方从鉴是叛军的奸细,但是从康启宗这个角度来看,他目前收集到的证词、证据,都不算板上钉钉。谁说普通小唱家里就不能养信鸽呢,又有谁说,身为小唱,就不能独来独往了?
康启宗干笑着点头。
顾励说:“别管他是否当真是奸细,都放了吧。若他是奸细,既然那数万叛军残部,朕都已下令赦免罪过,饶他一命又有何不可。若不是奸细,他叫你们抓来一顿酷刑伺候,已经是倒了大霉了。”
顾励虽已推测出方从鉴是奸细,但他骨头硬,咬紧牙关不肯开口,再留在牢里也没甚用处,这也是个可怜人,不如放他离去。
康启宗领命,又说:“卑职已命人在京师内搜捕叛贼陈奉,想必不日便有结果。”
顾励:“……你怎么就知道陈奉会在京城里?”
康启宗欣然道:“陛下,这还是卑职府署内的江巡捕提出来的。他说张慈儿这首领被抓,叛军必定要前来援救,这陈奉在叛军内乃是军师,足智多谋,谁来都没有他亲自来有用。虽然方才洪尚书告诉卑职,张慈儿在牢里被杀,但是这陈奉定然还没那么快离开!”
顾励心说这推测虽然南辕北辙,但也算殊途同归呢。陈奉虽然不是来救张慈儿的,而是来杀张慈儿的,但他的确来京城了没错。
顾励点点头,夸赞道:“有道理。”
康启宗愈发喜悦,说:“这位江巡捕,便是陛下夸赞过的那位能吏。”
顾励言不由衷道:“喔,是他啊,不错。只不过,朕看还是算了吧,既然连叛军残部朕都赦免了,又何必非得为难这陈奉?”
康启宗义正言辞:“陛下您有所不知,这陈奉极为狡猾多智,那两万叛军残部加在一起,也抵不过他的危害!他若当真感念皇恩,从此回头是岸那还好说,怕就怕他滞留在京城里,要寻找机会浑水摸鱼。”
顾励一时间哑口无言,竟觉得康启宗说得很对。他是顺天府尹,掌管整个北直隶的民生安全,清理掉陈奉这种危险因素,的确是他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