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亡国之君的日子里(22)
顾励哼了一声,不悦道:“你的错误疏漏,只在此处吗?”
康启宗额上冷汗涔涔。
顾励说:“你且好好想想,明日辰时到德政殿来见我。”
康启宗只得应诺。
顾励拂袖而去,走到顺天府署后门,瞧见一马车夫正百无聊赖地等着。顾励坐上车,道:“走吧。”
穆华龄尚且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和夏星骋说了话,打开门,就见康启宗和傅少阁都规规矩矩立在门外。
穆华龄不禁疑惑道:“康府尹,你怎地出这么多汗?”
康启宗擦了擦额头,喃喃道:“不过是紧张而已。”
穆华龄笑道:“本相与夏御史说几句话,你紧张作甚?”
这时穆华龄的长随终于带着大夫来了,穆华龄命他务必救活方从鉴,不可让线索断了。
今夜一场闹剧,到这里也差不多该收尾了。穆华龄与夏星骋一道离开,康启宗与傅少阁面面相觑,康启宗问道:“对了,傅寺丞,你究竟是怎么进到我这顺天府牢里来的?你进牢里头究竟干什么来的?”
他原以为这傅寺丞与夏星骋是一伙的,可是夏星骋要给左世爵定罪时,又是他挺身而出,这人一举一动,也太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傅少阁巴不得大家都把这事给忘了,说:“康府尹还是想想,明日德政殿上如何奏对吧。”
傅少阁转身走了,走到顺天府后门,还以为马车夫会在后门等着,可是原地竟是空无一物。
傅少阁:???
所以今晚是得步行回家了吗?
然而今夜,不知道该怎么回家的,不止傅少阁一个。
顾励让马车夫赶到皇城口,城门已经落了锁,进不去了。没有办法,他只能让车夫把马车驾到皇城西南角,下马车时,车夫向他要车资。顾励身上压根没带钱,买吃的用的是俞广乐的钱,买药用的是陈奉的银子。
他无可奈何,只得把头顶的四海平定冠折了两折,交给车夫道:“你拿着这信物去一趟顺天府署,让康府尹把钱给你吧。”
车夫从顺天府署接他出来,料想他就算不是什么达官要员,也必是顺天府署的贵客,是以不敢造次,拿了顾励的头巾,驾着马车前往顺天府署,半路上恰好遇见傅少阁。
雇他马车的正是傅少阁,这倒好,省得他再往顺天府署跑一趟。马车夫拦住傅少阁,递上四海平定冠,笑道:“官家,戴冠的这位郎君无钱付车资,让我同官家要哩。”
傅少阁:……
顾励翻墙而过,匆匆忙忙往宫里赶。皇城西南角离乾清宫还有老远一段距离,顾励累坏了,心说俞广乐究竟是出什么事了?为什么没派人去接他?
幸好没走多久便遇到了宫人与守卫们,顾励让人抬了辇舆,拿了冠冕来,在辇舆上换了身衣服,一路往乾清宫去。
他之前穿一身普通生员的衣服,不少宫人都在偷偷打量。顾励心里悲叹,本来还想偷偷出宫,没想到出师不利,还没出宫就被阿勤撞见了,现在又落得如此狼狈,明日谏官们该闻风而至,上疏骂我了。
辇舆刚过皇极门,就看见由贞一个人边走边哭,身边居然也没个宫人跟着。
顾励连忙叫他:“由贞!由贞!”
顾由贞一见了他,连哭带跑,扑进顾励怀里,哭得更伤心了。顾励把他抱上辇舆,问道:“儿子,你这是怎么了?”
顾由贞边哭边打嗝,对顾励说:“父皇!儿臣总算找到你了!你快去救救俞伴伴吧!”
顾励连忙问:“俞伴伴怎么了?”
“有坏人要砍他的脑袋!”
顾励不知到底什么情况,顾由贞三岁小儿,话也讲得不甚清楚,顾励只得命人快些走。
顾由贞也不知走了多久,鞋子都走丢了一只,走累了也哭累了,趴在顾励怀里睡着了。
顾励找了个宫人来,询问俞广乐眼下在何处,命这宫人带路,赶到司礼监时,司礼监外站了一溜太监,各个噤若寒蝉。
第18章
顾励下了辇舆,抱着顾由贞大步流星走进去,就见屋内剑拔弩张,俞广乐躺在地上,不知生死,郭选侍带着两个宫女挡在他身前,曹存霖站在一边,让几个五大三粗的太监上前动手推搡。
顾励见状,简直要气疯了,大喝一声:“都住手!”
郭静见了顾励,眼泪都快出来了,带着宫人快步走来,向顾励行礼,哭诉道:“菩萨保用,陛下总算来了,求求您为俞广乐做主!曹存霖这刁奴残害忠良,犯上作乱,若不是妾身阻拦,俞广乐早就没命了。”
顾励把顾由贞塞进她怀里,走上前看了看俞广乐,俞广乐挨了顿打,看着倒也不严重,比顾励的心理预期好多了,眼下就是昏过去了。
顾励叫人去请太医,曹存霖走上前,小心翼翼道:“陛下,赵安勤状告俞广乐,指认他勾搭宫外平民,还把人带进了宫里来,臣也是没有办法,只能秉公办理……”
话还没说完,顾励都快给他气笑了,叫道:“勾搭宫外平民?明明是朕与他一起出宫,你装什么蒜!来人把这刁奴拿下!”
曹存霖原本以为顾励不敢声张出宫之事,俞广乐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哪知道顾励不管不顾,把事情叫破了,这才着慌了,连忙跪下求饶:“陛下,老奴一颗心都是为了陛下,这奴才一心媚主,又颇有心机城府,竟勾引着陛下出宫游玩,陛下千金之躯,坐不垂堂,怎能以身犯险,倘若有什么闪失,如何是好?!”
顾励说:“担心朕的安危,不是你滥用职权,残害无辜的理由,治理一国也好,治理一宫也罢,靠的是法度。俞广乐没有失职违法之处,你惩处他,便是你的不是。”
曹存霖抖着声音问道:“撺掇陛下出宫,难道也不算错处吗?”
顾励说:“出宫是我的意思,跟俞广乐没有任何关系。朕富有天下,却困囿深宫之中,泽被万民,却不知百姓疾苦,是以才酿成叛军围城,属夷犯边之大祸,朕想要出宫看看百姓生活如何,吏治如何,粮米市价几何,又有何不可?非得逼朕待在深宫之中,教朕做个瞎子,聋子,好让你们欺上瞒下,背着朕搜刮民脂民膏,是也不是?!”
曹存霖道:“宫外危险重重,陛下万金之躯,岂能以身犯险?”
“照你这么说,宫外若果真是个龙潭虎穴,那么百姓们怎么就能活?倘若朕只是在京城里走走,都能碰上翦径的毛贼,作乱的宵小,那便是说,这京城中七百多的京官都是饭桶!这顺天府尹、六部九卿五府科道,皆是饭袋!你是这意思吗?”
曹存霖道:“京中便是再太平,也还总有个意外……”
“意外?朕待在宫里,还有可能脚滑落水呢,若是担心意外,让朕坐困愁城,岂不是因噎废食?断没有这样的道理。”
顾励一番驳斥,竟让曹存霖无话可说。顾励道:“来人,曹存霖阴鸷溪刻(注),残害无辜,着收押司礼监量刑裁过!赵安勤毁谤狡肆,发配孝陵思过!”
曹存霖被人带了下去,赵安勤也哭得泪人儿似的,拼命求顾励开恩。顾励命人将俞广乐抬回他的住处,由太医好生医治,跟着郭静一起往坤宁宫的方向走。
顾励伸手,把顾由贞抱进怀里,摸摸他的小脸,这小家伙今天受惊不小。
顾励先是对郭选侍说:“今天倒叫你受委屈了。”
郭选侍道:“菩萨保佑!没想到曹存霖如此丧心病狂,其心可诛!那个赵安勤,亦是个不安分的人。”
顾励已经听宫人说了阿勤跑到坤宁宫闹事的事情了,出宫时听他大骂郭选侍不配住坤宁宫,想来是对郭选侍身居中宫妒恨已久,唉,这小太监对原主只怕是动了真感情,只是这感情也太狭隘,太愚蠢了。跑到郭选侍面前闹事,就能改变他的地位了吗?
顾励安抚道:“坤宁宫你就住着,谁敢在你跟前乱嚼舌根,朕替你做主。”
清朝只有皇后才能住在坤宁宫,不过在明朝,这坤宁宫也有嫔妃住过。既然原主把郭选侍安置在坤宁宫,那顾励也没必要作变更,让她继续住着就是了,反正这后宫里暂时就她一个后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