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寻思着她道心尚在,只差修为。宗门的灵丹妙药一通砸下去,能恢复到雷劫之前应当是不成问题。
除此之外,另有一件要事。听闻北源山那边突遭魔族作乱,凌虚门向仙道各宗发来求援。该宗与太初境的交际不算少,既然如此,自然也不能作壁上观。
“正好也是个历练机会。将那四个小姑娘派遣去磨砺一番。”
钟长老却说,“既然北源山那边如此重视,想必祸乱不小。她们几个年纪轻轻的,还需谨慎,至少也得由一位长老带着同去。”
“的确。”掌门沉吟一番,“那诸位师弟师妹,你们意下如何?”
越长老轻咳一声,似乎在暗示什么,笑了笑,“啊,这意下如何,那得看掌门的意思。”
掌门与她幽幽对视一番,最终从齿缝里溢出几字,“在合理范围内,出行花销,自宗门报帐。”
越长歌轻叹一声,“都是看着长大的师侄,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多心疼哪。本座决定义不容辞地护送她们平安来去,掌门师兄,此事不用再议了——”
“还需再议。”云舒尘在一旁悠悠打断她,“我亦有这个意向。”
诸位长老自与云舒尘认识以来,从未遇到过她要主动出远门的情况,一时纷纷愣住。
掌门也有些诧异,不过依他看来,卿舟雪这孩子相当特殊,也不知平日有无什么旁的隐患。此行并不安稳,有她的师尊在旁,到底也叫人放心些。
“既然如此,你们俩一块儿罢。除却她四人,再自内门中挑一些优异弟子同去。”
掌门的棱角早就被岁月磨砺成了随和的模样,并无争执地定了下来。
回到鹤衣峰。
云舒尘走向她的徒弟。
此刻卿舟雪正在前庭打坐,面前正摆着一盘洗净了的葡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正在对着葡萄参悟道法。
这昏昏沉沉的小半月过去,卿舟雪好像做了一场色授魂与的梦,她最后一日清醒过来时,内视一番修为,竟然空前地涨了许多。
云舒尘体内留存的寒气,绕过她的丹田,悉数化为己用。除此之外,因为双修之时身心开阔,天地灵气吸收的速度也很快,又进益了一些。
她自冥想之中察觉到有人前来,双手虚虚合拢抬起,再度放下,又睁开眼,便看见师尊坐在了她对面。
“现在是什么境界了?”云舒尘才刚开口,忽然想到这样问她已经并不合适了。
她一人是身在庐山,不能准确地估计自身。
云舒尘执起她的手,以自身修为作度量,沉吟片刻道,“你当是……元婴中期?”
天下人都想寻境界较高者双修,一日可抵原先好几月的工夫,但是往往难以如意。
卿舟雪误打误撞地抱上了一别人求之不得的大机缘,而云舒尘又何尝不是。
她发现徒儿的没有境界之分的躯体,可以承载相当多的灵力,只是尚不被她纳为己用时,无法在丹田之中留存下来。
当她与卿舟雪双修之时,她无需顾忌她的境界能否承受,只需任磅礴如江海的灵力自二人周身迅速流转,速度极快,因此修行一日千里。
这样的体质……与鼎炉有些类似,但归根结底又完全不同,甚至更为强悍。
可以想象得到,这种天大的宝贝丢到人堆里会是何样惨烈——怕是一生都会被囚禁,再不得自由。
云舒尘垂眸看了她半晌,伸出一根手指,抬起卿舟雪的下巴,端详一二。
何况,她足够漂亮。
那双眼里却没有半点担忧,静静地瞧着云舒尘,剔透得不着一物,似乎是对自己的吸引力毫无知觉。
思及此处,又加上最近要出远门,云舒尘忍不住蹙了眉,再仔细叮嘱她一遍。
这事儿师尊说过不下五遍,卿舟雪早已经倒背如流。
总的来说,不与别人说自己的身世,也尽量不要在人前受伤,没有境界一事更不可让人知晓。若旁人问起,全用丹药药效之类的借口混过去。
然后是交友慎重一些,不明底细的不要多谈。平日里莫要乱跑,至少也得和师尊打一声招呼……诸如此类。
“我的天哪。”
耳旁忽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叹息,师徒二人扭头看去,越师叔不请自来。
越长歌俨然是听了一半云舒尘的念叨,轻笑一声,“云舒尘,你好好看看——你家徒儿现在是二十四岁,又不是八岁稚子。非得你上上下下都啰嗦一遍,她才想得到么?”
“你懂什么。”云舒尘瞥她一眼,“瞧瞧你那峰上乱跑的那群丫头,漫山遍野和放羊似的,什么时候掉了一只都不清楚。这就是你说的想得到了?”
“总而言之,”越长歌看向卿舟雪,打趣道,“乖,跟着师叔念——外边的世界很危险,有一群坏男人坏女人随时要吃人,最好哪都不要动,就天天粘在师尊睫毛底下她才安心。”
卿舟雪一愣,忽然笑了笑。
“哦,笑起来真可爱。”
厚颜无耻的越长老正欲去揉揉她的头,手还没伸出,啪地一声脆响,被云舒尘打了回去。
她含泪揉着自己拍红的手背,翻了个白眼,“小气。”
“好了。”越长歌再懒得废话,给云舒尘递了个令牌,其上花纹繁复,乃玄铁所制。“传讯用的,掌门说让你下山记得带着。行,我没事了,走也。”
越师叔来的快去得也快。
云舒尘摩挲着那枚令牌,白光一闪,令牌就此消失。
她扭头盯着卿舟雪,又想起她方才那一笑,心中忽觉不满,伸手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卿舟雪正在吃葡萄,干脆停了嘴,任人蹂躏着,似乎并无异议。
“笑什么笑。你也觉得师尊在这儿无谓忧心?”云舒尘垂下手,抬眸淡淡看向前方。
良久不见卿舟雪回答。
云舒尘的心居然一时揪了起来,原来……其实她也不喜欢这样么。
她再次低头,去仔细审视卿舟雪的神色——
而卿舟雪好不容易咽下最后一口葡萄,在此之前她从不会开口。
她摇头道,“没有。不过我觉得越师叔说得对,不管去哪儿,我都会跟着你的。”
第108章
卿舟雪本不愿挪窝,但既然师尊要出山,她顺其自然地接受了这等历练。
她带了几套换洗衣物,又捎上了清霜剑,行装简便地走向主峰。虽说她是云舒尘的亲传弟子,但此行显然不止她一人,还有其他一些同门。所以她不能单和师尊一走了事。
宗门之内,并非所有人的法术造诣都能轻易御云而行。但剑器有灵,御剑的难度并不大,因此哪怕并非剑修,弟子也会随时备一把佩剑。
云舒尘倒是挺想靠在徒儿身上,任清霜剑载着走——这把名剑很是称手,由于年纪老旧,它熟悉很多地方的方向。无需灵力也能自发载人前行,很是惬意。
可惜不可以。
她身为长老,在宗门任务之时,不得不假装卿舟雪只是一堆普通弟子中的一个。共乘显然不合规矩,更不能过于亲密。
云舒尘略抱有一丝遗憾。
天空明净,澄澈如洗。
一阵南风吹来,诸位弟子已经肃然而立,整整齐齐。云舒尘在心中挨个点了个数,颔首道,“人已齐,可以走了。”
越长歌在前边领着向,等那帮小弟子一个个地像春燕点翅飞去,云舒尘才脚踏一朵流云,借风而行,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
她垂眸盯着脚下重叠起伏的山脉,山脉之中奔流穿行的河流。因着要顾虑到那帮孩子的御剑水平,并不能飞得很快。
云舒尘向来都很有雅兴,她无所事事地欣赏起了沿路风光。瞧得虽然满山翠野,但时不时这里黄上一块,那里红上一簇,煞是好看。
她索性撤了一半防风的小结界,吹得相当凉快,耳旁的发丝被刮起来许多。
云舒尘以往是绝不敢这么吹风的,多半会在床上躺个几日。她已经几乎不记得上一次乘风而行是什么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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