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堂中玄清子正在训话,约莫是什么勤勉之类的,洛元秋暗暗发笑,躲在花瓶边垫脚望去,见他面前站了一个人,知道那便是二师妹了,不免有些雀跃。
那面铜镜洛元秋虽然从未用过,却是头一遭收到礼物,自然对这位二师妹存有几分好感。玄清子余光一扫,提声道:“是元秋吗,过来吧。”
又对那人道:“这是你们大师姐,正好一道见见。”
洛元秋听了忙走过去,二师妹身形高挑,竟是要比三师弟还高些。走着走着,她却有些迟疑,放慢了脚步。
等等,怎么有点眼熟……
玄清子道:“快过来呀,你不是一直念叨着你二师妹吗?”
那人闻言转过身,黑发如缎,肤白若雪。洛元秋对上她的眼睛,无端想起春分时隔着烟岚所见的远山。彼时骤雨初停,山色如洗,未见飞鸟踪迹。漫山郁寂,仿佛永远地沉在一片静默里。
“是你!”洛元秋脱口道。
二师妹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一瞥桌案上,道:“见过师姐。”
洛元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桌上摆着一大束云霄花,已经分不出哪枝才是她看上的了,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玄清子道:“元秋你适才说什么?”
洛元秋含泪看了眼那花,又觉得有些落面子,憋屈道:“没什么。”
玄清子倒没发觉她的异样,只吩咐道:“你师妹是最晚入门的,身为师姐,你要好好照应她,知道吗?”
洛元秋心中念着夺花之仇,极不情愿地答应了。玄清子抚须道:“怪了,从前整日念叨着,如今人就在你面前,怎么,是不好意思了?”
洛元秋脸拉的老长,玄清子见她频频看向自己身边,笑道:“你看镜知是不是很有心?在山上住了这么多年,师父连一枝花也没见你带回来过呢。”
洛元秋争辩道:“我种了的,在花圃里。”
玄清子嗤笑一声,道:“那也能算是花?罢了,带你师妹下去歇息吧,赶了这么久的路,也该累了。”
他交代完便走了,内堂中只留下洛元秋与新来的二师妹。她不愿与她说话,只低着头去看花。
“喜欢就带走吧,放这明天也要谢了。”
洛元秋抬眸,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问:“我的那枝花呢,在哪里?”
镜知眉一扬,侧过身,修长的手指折了朵花,淡淡道:“师姐说笑了,这里有这么多,我怎么知道是哪枝。”
洛元秋怒道:“既然有这么多,那你为什么要抢我的?”
“花枝上又没有你的名字,怎么就知道是你的?”镜知微微低着头,忽然执起她的手腕嗅了嗅,嘴一撇道:“师姐,你藏在袖里的花焉了吧?”
洛元秋才想起这事,慌忙抖起袖子来,果然落下一堆粉白花瓣,已经被揉搓的不成样子,气味也非常古怪。
她惊慌失措地抖完花,用手拢了捧在掌心问:“怎么办,这要怎么办?”
镜知嘴角翘了翘,胳膊支在桌上,姿态悠闲地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丢了。”
洛元秋只好把花瓣全丢了,抱着那一大束云霄花枝,带着二师妹出了内堂。
几位师弟师妹们都在外等候,见了她们出来,沉盈说道:“这么多花呀,师姐抱的动吗?”
洛元秋举起来给她看,示意自己能抱动。
沉盈但笑不语,看到她身后站着的人时目光一凝,神情几变,慢慢道:“这就是二师姐?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面善呢。”
镜知笑道:“是吗?依我看来,几位也有些眼熟。”
气氛微滞,几人目光交错,似有暗流涌动。洛元秋全然无觉,抱着花道:“师父让我带你去歇息,走吧师妹。”
镜知笑吟吟答道:“好的,师姐。”
两人离开讲经堂,洛元秋领她去了自己住的屋里,道:“你的房间在隔壁,东西都收拾好了。”
她本想带镜知去看看,孰料镜知却说:“不急,找个瓶先把花插起来。”
洛元秋养花多年,还不知道花竟然是要插花瓶里的。最后拿了个木盆,装了点水,把花枝放了进去。
她问:“这样养着就好了吗?”
镜知答道:“或许吧,不会落的太快,但终归是会凋谢的。”
洛元秋气已经消完了,平心静气地摆弄着花枝,问:“可以放我房里吗?”
镜知在一旁看着,闻言笑了笑:“可以。你是师姐,自然说什么是什么。”
谁知洛元秋放下花,从袖中掏出一本册子,正色道:“不错,师姐的话一定要牢牢记住。对了,你想下山吗?”
镜知先是一怔,再开口时多了几分试探:“想下山又如何?”
洛元秋看着她的双眼认真道:“想下山就要先出师,出师就要和师姐比试,赢了就可以下山。”
她端起木盆,边走边道:“但你是打不过我的,所以还是算了吧。”
镜知:“……”
作者有话要说:
。
第26章 镜知
三月初的早上,云开雨霁,日朗风清。阳光从窗檐泻入,落在讲经堂的地上。窗外微风拂来,树影蹁跹,长空下远山如黛,一派欣欣向荣之景。洛元秋恰好坐在靠窗的地方,被日光晒的脸蛋发红,浑身暖洋洋的,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点点,过了一会,连眼睛也睁不开了,手支着下巴打起盹来。
她兀自睡的正香,不想被什么东西连撞了好几下额头,伸手一抓,睁开眼看去,原来是个小纸球。
一道阴影落在桌几旁,洛元秋抬起头,镜知就坐在她身旁,乌发素衣,手中捧着一本书在看。她脚边已经堆了许多纸球,洛元秋被吵醒,很不高兴地问:“你干什么?”
镜知垂眸,睫羽微颤,手指揭起一页翻过,漫不经心地说:“没干什么,就想看看师姐是怎么睡懒觉的。”
洛元秋乏味地转了个身,奈何阳光实在是太亮,她不得不以袖掩面,只是效果甚微,不由看向身边人。
镜知瞥了她一眼,见她睡的头发凌乱,连发绳也松了,雪白的脸上还有印子,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便道:“做什么?”
洛元秋不答,手背揉了揉眼睛,黝黑的眼眸微湿,像是经雨淋过。她嘟囔了几句,从镜知手臂与膝盖的缝隙间飞快地钻了进去,上半身趴在师妹怀里,借着她的袖子挡住阳光,寻了个舒坦地姿势侧着身,从容闭上了眼。
镜知拈书页的手一顿,嘴唇动了动,略有些不耐烦道:“下去。不是我吵的你,是瑞节与嘉言干的,你要寻就去寻他们。”
半天没听到回应,她缓缓低下头,见洛元秋窝在自己怀中,手指勾着衣袖,像是朵半开的花。脸被热意熏的泛红,连耳垂也染上些许绯色。
她将目光移到书上,字句都细细咀嚼过,但连在一起,却不知到底是在说什么。如此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连一页都不曾看完。
日光渐渐从她们身边移向其他地方,洛元秋小憩了一会,总算是神魂归位,慢吞吞地在镜知怀里伸了个懒腰,将她的两臂当作椅子扶手,撑着坐了起来,靠在她怀中,手指点着那书问:“这是什么?”
镜知圈着她这般坐着,下巴刚好搁在她的发旋上,懒懒道:“书。”
她翻过一页,洛元秋见上面了幅图,约略是个凶兽的模样,不由直起身子,想看的仔细些。未曾想头撞上了镜知的下巴,听得镜知痛呼了一声,洛元秋忙转过头,跨坐在她腿上,担忧撞伤了她,伸手去揉,忙道:“你没事吧,哪里痛?”
因她坐在镜知腿上,竟是比镜知还高出许多。镜知手臂环住她的腰,以防她不慎摔下去,抬头面无表情地说:“你在我身上睡了这么久,我哪里都痛。”
“啊?”洛元秋登时震惊了,手在她肩膀揉揉捏捏,又锤了锤她的手臂,问:“怎么样师妹,你哪里还痛?”
镜知突然笑了笑,掐了一把她的脸蛋,不动声色地松开手,拎着衣领将她从身上掀了下去,掸了掸袍子,凉凉道:“你再不出去,瑞节和嘉言就要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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