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阿乐搓了把暴森浑圆周正的脑袋,又回头招呼道,“快快快,回来了,都麻利着点。”
阿乐一声令下,几个年轻人从车里窜了出来,如一串跳跃的弹珠,依次跃下防波堤。
大飞是一种经过动力改装的摩托艇,安装了六台以上的发动机,最高时速可以达到近一百公里每小时。
几秒钟功夫,原本还在海中央的船一个神龙摆尾,稳稳停在了岸边。
船上果然是一道熟悉的人影,阿乐放下提了一整晚的心,带着手下上前去迎接,“边哥!”
“边哥回来了,这次辛苦了。”
“边哥,当心脚下!”
暴森刚来不久,没什么地位,被挤在最后。他羡慕地长大了嘴,在心里想,当大佬真好真威风啊。
然而边亭的出场,并没有暴森想象中的那么风光,他那一身半新不旧的黑夹克被海水打湿,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左手还打着石膏,摇摇晃晃地挂在脖子上。
特别是脖子上的一道伤特别醒目,还渗着血,一看就是刚刚留下的。
什么啊,暴森感到沮丧,脚步不由慢了下来。他的梦想变得黯淡,突然也没有那么渴望当上大佬了。
海边风大,边亭没有多耽搁,摆了摆还能动的那只手,抬腿跨上了岸,“先上车,后面有尾巴。”他指了指快艇上的箱子,“把东西带上。”
阿乐这才看到边亭脖子上添的新伤,紧张地问,“边哥,您受伤了!”
“遇上差人了。”边亭满不在乎地说,“不碍事。”
边亭崭露头角,不过也才两年时间。但这两年里,他替四海集团完成了数笔大生意,不但完全获得了蒋晟的信任,也在警方那里挂上了号,成为了重点关注的对象。
譬如,今天他刚上船,就被巡逻的海警盯上了。
不过也不需要担心,海警的巡逻船压根不是大飞的对手,边亭领着警察在海上转悠两圈,没费多少功夫,就把巡逻船甩得无影无踪。
手下们簇拥着边亭上岸,车门打开,边亭弯腰坐进后排,阿乐把门关好,上了副驾。
边亭熟练地解开脖子上的吊绳,脱下身上湿漉漉的夹克,随手扔在空座位上。阿乐坐在前排看见了,问他,“这石膏打了两个多月了,该拆了吧?”
车里没有其他人,阿乐和边亭说起话来,也放松了不少。他进入四海集团的时间也不长,最初的几年都在干些打杂的活,刚调到边亭身边的时候,没比现在暴森机灵不少,当年他把靳以宁拦在门外不让进那件事,至今还时不时被人提起调侃。
经过两年的历练,他沉稳了许多,成为了边亭手下最忠诚能干的副手,之一。
“约了医生下周拆石膏。”边亭捋了把落到额前的刘海,随口问阿乐,“我不在这段时间,怎么样?”
“都正常。”阿乐说,“就是丁嘉文的人来码头上找了回麻烦,伤了几个兄弟。”
边亭听完没说话,低头理着石膏上的绷带,阿乐越想越窝火,气冲冲地说道:“姓丁的那个王八蛋,就是故意来找茬,给我等着,迟早有一天我会…”
“阿乐。”边亭抬起头来,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阿乐被他的眼神冻到了,蓦地住了嘴。
平心而论,边亭是一个很好的老板,没什么架子,又鲜少发火,但就这不怒自威的模样,最令人心惊。
莫名地,阿乐想起了一个人。
他乖觉地换了个话题,“边哥,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边亭敛起眼眸,继续刚才手里的事,“先去见蒋董吧。”
“好。”阿乐收回视线,吩咐司机开车。
车子开出去老远,他那刚才因为边亭的眼神而发凉的背脊,才稍稍放松了下来。* *蒋家大宅今晚灯火辉煌,宴会厅里正在办着一场晚宴。
宽敞的大厅里三面环绕着装饰华丽的圆桌,剩余一面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小舞台,蒋晟最近迷上了古典乐,特地邀请了港城小有名气的室内管弦乐团过来表演。
不过再好的乐团,到了蒋晟这里,也不过是个陪衬,宴会厅的中央是一个舞池,宾客们身姿优雅衣着华丽,在音乐声中翩翩起舞。
“以宁,刚刚我在外头就瞅见你了。”
音乐声中,一个男人拄着拐杖,来到靳以宁面前。男人两鬓斑白,手里端着红酒,看上去很是不起眼,但他是四海集团的老元老之一,靳以宁见了他,也得喊一声叔父。
叔父不满地看了靳以宁一眼,埋冤道,“怎么回来了,也没有通知大伙儿一声,好让大家给你接风洗尘。”
叔父这话说得亲密,两颗黯淡的眼珠子里难得带着精光,在靳以宁身上来来回回打量着。
靳以宁佯装毫无察觉,也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和他轻轻碰了碰,浅抿一口,笑道,“我今天不是来拜见您了么。”
“好个阿晟,儿子回来这么大的事,一声不吭,如果今天不是我来了,还不知道。”叔父大笑出声 ,揽过靳以宁的肩膀,靠近了几分,含义不明地低声说,“回来了也好,有你在,我们这些老骨头,总算可以放心喽,这么大的家业,也不至于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撬走。”
哦?叔父话里这意思,可不简单。
靳以宁正准备追问两句,欢快的乐声忽然停了下来,蒋晟拖着肥胖的身躯,站在了舞台上。
“大家,晚上好。”蒋晟用银勺敲击水晶杯,清脆的回响,将全场的目光吸引到他身上,“今晚我们聚在这里啊,没有什么大事,是为了欢迎我最爱的儿子回国。”
“以宁,你回来了,我们都很高兴,你要记住,家永远是你的后盾。”说到这里,他朝台下靳以宁的方向举起酒杯,“让我们举杯,欢迎以宁回家!”
四周响起如雷的掌声,尽管鼓掌的人心思各异,至少在此刻,掌声是热烈的。
靳以宁举起酒杯,微笑向周围的人示意。
蒋晟的发言完毕,音乐响起,宴会继续,蒋晟也走下舞台来到杨芸面前,牵起她的手,邀请夫人与他共舞一曲。
自从蒋楚君死后,类似的宴会聚会舞会,隔三差五就要在蒋家大宅大办一次,仿佛只有沉浸在无休无止的繁华里,才能暂时填补女儿离去的孤寂与痛苦。
宴会厅再度热闹了起来,宾客们谈笑风生,推杯换盏。靳以宁格外繁忙,过来找他寒暄碰杯的人络绎不绝。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大门被推开,一个人的意外出现,给这篇华丽的乐章画了下了休止符。
站在门外的人是边亭,他是从后门进来的,不知道蒋晟正在宴客,撞见眼前的场景,也是一愣。
他一袭黑衣,满身肃杀,风尘仆仆中透着点狼狈,他的出现像一道寒锋扫过,整间屋子的气温瞬间低了几分。
台上的音乐停了,舞步也戛然而止。
边亭也意识到自己和这满眼的气派光鲜格格不入,第一反应是先退出去,但蒋晟眼尖,先一步瞧见了他,示意边亭先别走。然后他亲自将夫人送回座位,来到边亭面前,步履轻盈,像一只快乐的胖麻雀。
场面再度热络起来,在场不少人都认得边亭,热情洋溢的问候声接连在宴会厅里响起。
靳以宁也在人群中,见到边亭,他并不惊讶。听闻他已经成为了蒋晟的得力干将,自己回来之后必然会和他再次碰面。
只是他这个出场方式,着实有些出人意料。
蒋晟招来侍者,给边亭递上一杯香槟,又低头对着他耳语了几句,乐队换了首抒情的曲子,舞池里的人们再次舞动了起来。
靳以宁听不见他们俩说了什么,只见一阵短暂的交谈之后,蒋晟领着边亭,穿过舞池,朝他走来。
靳以宁抿了一口手里的红酒,这杯酒在他手里端了一个晚上,都没有下去多少。
“看看是谁回来了。”一眨眼,蒋晟已经带着边亭来到靳以宁面前,“惊不惊喜。”
靳以宁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倒是边亭一看见靳以宁,脚步就停住了,像被钉进了大理石地面里,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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