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惹老爷子不高兴了,他们全家吃不了兜着走。
不值当。
他没见过段逐弦的爷爷,但能赤手空拳搏出华延这样一个资本巨物的大佬,想必手腕不会太软。
江杳还在认真分析同居的利弊,忽然听见段逐弦问他:“吃晚饭了吗?”
他扭脸凝视车窗,硬邦邦说:“吃了。”
段逐弦对开车的林助说:“直接去下一个目的地。”
车子追随逐渐黯淡地平线,离开科技园区,驶入了一条熟悉的青灰色马路。
“等等。”江杳朝外面确认半晌,偏头看向身边浏览笔记本电脑的男人,“这方向好像不对吧?”
段逐弦“嗯”了一声,专注的目光仍落在屏幕上:“先去你家,拿行李。”
“?”江杳一愣,“合着段总给我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琐事而已。”
段逐弦不咸不淡抛出四个字。
“行,算你贤惠。”
江杳咬牙说完,没忍住瞪了段逐弦一眼,触到对方唇角的弧度,又似乎是光影交叠后的错觉。
从公司到他家的小区要经过一段闹市,前面的商场好像在举办明星站台活动,尤其拥挤,车子走走停停,堵得江杳有点心烦。
一旁的段逐弦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姿态,仿佛这世间不会有任何事物能打扰到他。
江杳撇撇嘴,见怪不怪。
以前上高中那会儿,有次大家都在开开心心举办运动会,只有段逐弦消极避世,拿着本外文书,坐在僻静的角落里。
后来还被人偷偷拍了照片,宝贝似的私下传来传去,都快盘包浆了。
江杳硬盘里也有一张,不知道是第几手货,糊得像给五官蒙了层薄雾。
只能看到一个肩宽腿长的少年,右手托书,左手手腕随意搭在屈起的单膝上,一身挺括的白色校服,仿佛被包裹进刀鞘里的窄刃,浑身散发着不问俗世的漠然,一整个大写的“性冷淡”。
车程被晚高峰逐渐拉长。
江杳无聊,和人在微信上瞎侃了几句,干脆也从包里掏出个平板电脑,翘起二郎腿,看秘书交来的汇报。
装逼谁不会啊?
江杳不屑地哼出声。
虽然段逐弦是标准的精英,从名校留学归来,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华延副总裁的位置。
但他江杳也绝非混吃等死的纨绔,只是对商业领域提不起太大的兴趣,所以从B大毕业后,才走了相对按部就班的路线。
况且他头上还有他哥,家业压根轮不到他继承,他顶多也就是个打辅助的。
一路无话。
黑色宾利无声穿过拥堵路段,车速终于回归正常,中途在一家酒店前停下。
负责开车的林助下车替段逐弦取客户文件。
车内开着灯,明亮逼仄,温柔的光晕盈满洁净的空间,悄无声息地挡住窗外不断聚拢的夜色,让世界缩小到刚好只容得下二人。
江杳注视前方,突然轻咳一声,打破了微妙的静谧。
“那天晚上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要想以后合作顺利,这个坎,他们必须得过。
江杳问得漫不经心,余光却若即若离,衔着右边那双淡色的唇,直到它们缓缓吐出两个字:“全部。”
空气凝固了一瞬。
“从现在开始,全忘了!”
江杳偏头看向段逐弦,粗声粗气地命令。
“恐怕有点难度。”
段逐弦亦看向他,嗓音不咸不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江杳就知道段逐弦不会配合,眯起眼问:“你什么意思?”
“难忘的意思。”段逐弦目光略向下,在江杳两腿轻勾一个来回。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江杳气势明显弱了几分,随后又扬起拳头威胁,“反正我都忘光了,你也不许再想起来,不然有你好看!”
段逐弦未语,眉梢微微挑动,看着面前的青年。
直到那双桃花眼里的嚣张一点一点化作躲闪,过分白皙的面颊逐渐染上异样的绯色。
半晌,段逐弦淡声道:“你当时的反应可比现在坦诚多了。”
江杳:“?”
段逐弦:“情绪都写在脸上,总是嫌不够……”
“闭嘴!”
江杳再也绷不住,近乎慌张地低呵一声。
这人还能不能再下流一点?
况且他怎么可能嫌不够……
记忆仿佛拥有实感,江杳稍微一想起细节,头皮就开始发麻,一颗心脏高高跳起,又失重般回落,陷入某种可耻地余韵中。
他抿紧嘴唇,试图同回忆抗衡,迫使自己有点受害者的自觉,视线掠过眼角的时候,不期然瞥见段逐弦似笑非笑的表情。
江杳生出一点心虚,没好气道:“段总被自己编的故事逗笑了?”
“看吧。”段逐弦视线扫过江杳耳廓的薄红,“你也开始回味了。”
【📢作者有话说】
喜提一枚红到爆炸的老婆!
第9章 “疼。”
心里那点可耻的余韵,就这样被始作俑者毫不留情拆穿。
江杳不管三七二十一,抄起抱枕往段逐弦那张刻薄的嘴按过去,快要碰到目标的瞬间,遭遇一股强大的阻力。
抱枕随即脱手,掉到脚下。
下一秒,他被捏住了手腕。
段逐弦盯着他,指腹按在他的脉搏上,摩挲了一下。
很轻,但在江杳看来,就像某种挑衅。
江杳愣了半秒,浑身的血气瞬间涌上脑门,整个人直接炸了,朝段逐弦胸口挥去一拳,又被段逐弦另一只手精准扣住,捉猫儿似的轻巧。
因为幼时的一场事故,江杳被爸妈送去学过好几年格斗,拳风出了名的又快又狠,那帮逞凶斗狠的二世祖见了他都得绕道走。
从小到大,他打架就没输过,哪怕处在劣势,更别提像此时此刻,在两个人受到同样束缚的狭小空间里,接二连三地失算。
他一时无法接受这种完全落于下风的局面,混乱中定睛一看,发现段逐弦不知何时竟解开了安全带,高大的身躯探出座椅,正以一种压迫的角度,将他罩在座位里。
难怪每个动作都游刃有余,搞半天是作弊了。
“段逐弦你还讲不讲道理?”
江杳大声质问。
段逐弦未语,只挑了下眉。
江杳气得不行,又挣扎无果,只能试图用脚去踹段逐弦,但由于安全带和段逐弦的双重束缚,连续几脚都没踹准,还被段逐弦别住双腿。
“别闹了,不然累的是你自己。”
耳边传来沉缓的嗓音,江杳顿了顿抬起头,对上段逐弦自眼底垂落的目光,总觉得里面藏着浓浓的奚落。
过往种种掠过心头。
江杳胸腔那股邪火顿时烧得更旺,用尽全力一抽手,就差一点挣脱束缚。
段逐弦直接将他双腕并拢,单手握住,举过头顶往椅背一推。
后脑撞在柔软细腻的牛皮上,江杳懵了一瞬。
那天晚上,段逐弦也是用这样的姿势将他反制在身下,直到他后脑深深陷进枕头里,之后又抽出领带,趁他不备把他绑了起来。
用的全是阴招,完全不讲武德。
不好的回忆和预感一齐涌上心头,江杳头皮一麻。
转眼,段逐弦抬起空下来的那只手,指尖落到了领带上。
这下江杳汗毛都竖起来了,应激般大叫出声:“有本事放开我,去外面公平打一架!”
“你也说了,我不讲道理。”
段逐弦垂眸,看向咬牙窝在自己身下的青年,手指轻拨了一下领结,缓缓撑在了对方身侧的扶手上。
江杳胸口猛然一个大力起伏,重重松了口气。
段逐弦并非要故技重施,只是扶正弄乱的领带。
就像衣冠禽兽在暴露野蛮之后,要立刻打理自己的皮囊,以此维持伪善。
车内忽然陷入无声,比车外的夜色还要寂静,两人就这样一上一下对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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