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象还是他自己。
而他闭上了眼睛,默许和纵容一个吻落下。
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岑霁撇开心中纷乱的思绪,去看头顶上的星空,想要让自己心无旁骛地去数星星,分辨星座,像小时候那样。
可耳畔的呼吸声总搅动着他,他便只能数着数着就不知道数到了哪里,星座也辨得乱七八糟,只能看出无论哪个季节都挂在头顶清晰耀眼的大三角。
不知过了多久。
星星的位置好似移动了一点,窝在肩窝的脑袋有了动静。
身侧的声音苏醒后更加惑人,有种沙哑的性感,还夹杂着一丝懵然迷茫:“我这是,睡着了?”
岑霁偏头看他,漂亮眼睛似笑非笑,居然也会噎人:“你说呢?带人出来,却自顾自睡着了。”
“对不起,岑岑,我没想这样。”贺崇凛呼吸乱了一拍,语气也跟着乱了,“我就是,我就是……”
“太困了是吗?”岑霁好心替他解围,像每一次为自己的上司递上话柄,寻台阶下一样,又像为自己掩饰什么似的,“毕竟守了一个月的窗,看了一晚上的灯,一大早跑去玫瑰园采花,还要去公司工作。”
“贺崇凛,我说过,你不用这样的。”
“我知道。”贺崇凛垂了垂眼,语气患得患失地低落,“我就是想多看看你。”
“可你这样会睡不好觉。”岑霁怕他说出害怕自己离开,害怕失去一类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到时候自己又不知道怎么应对,便率先截断他,“我接下来不会再出远门了,明天在,后天也在。”
贺崇凛眸中落进萤火之光:“好,我以后不这样了,只早上去给你送花。”
岑霁望着眼前漆黑眸子飞进去的萤火,心念一动,再一次默许。
他今晚真是太容易纵容了。
空气中静默了一会儿,视线在昏昧光线下无声交缠。
到底是岑霁移开眼,掩饰被缱绻眼神盯的不自然。
贺崇凛视野里便落进一片雪白,像一场错乱季节的大雪,想到刚才他就是在这样温柔的雪景里沉睡,他问:“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岑霁没看他:“不知道,我没看时间。”
贺崇凛抬起腕表,色泽矜冷的漆黑表盘里,银针滴答转动,显示时间是晚上十点十分。
他居然不知不觉睡了将近两个小时。
这段时间,贺崇凛确实没有睡上一个好觉。
从眼前人提出离职的那一天起,他就总没办法阖上眼睛。
第一个晚上,他坐在办公室里,反反复复看那封辞职信。
第二个晚上,还是在办公室里,思索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接下来,不断挣扎要不要在这封辞职信上落下审批,脑海中滚过无数念头。
再然后,就是整晚整晚去看一扇窗,去等一个人。
他在这一个多月里,患上了好像没办法入睡的睡眠障碍症。
即使闭上眼睛,思维依旧清晰悬浮,像灵魂脱离躯体,身体躺下,灵魂却在漫无归宿地飘荡。
直到今晚,他看着漫天星光,周围萤火点点。
他沉溺在身边人熟悉温柔的气息里,那张朝思暮想漂亮面庞上洇出的红迷醉着他摇摇欲坠的神经,掌心的温度通过指骨过渡到身上。
他在靠近的灼热气息和星辰一样璀璨的眼眸里,灵魂像飞鸟长途跋涉得到短暂安栖。
于是,脑海里生出一个念头:想亲这个人,疯狂想亲。
然后溺毙在这样温柔的栖息地里。
这样,他就不会再失去。
“岑岑。”贺崇凛视线从表盘上移开,重新抬起眼眸,声音小心眷恋。
岑霁直到现在都还不太习惯他这样喊自己的名字,胳膊上因此生起细小的鸡皮疙瘩。
“怎么了?”
“你刚才说明天和后天都在是真的吗?”
“那你让我去哪里?”岑霁觉得好笑,没想到男人在这件事上这么执着,语气却不由得轻缓,“我要开始找新工作了,不能一直在外面玩下去。”
“你回来秘书处好不好?”贺崇凛轻蹙了下眉,“你的办公位一直给你留着的。”
岑霁沉默,没有应声。
像是不小心触到了他们的禁区。
大概贺崇凛也意识到,没有再提,只说:“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岑霁终于嗯了一声。
他们从青草地上站起身。
头上星空又移了一点位置。
贺崇凛有点想牵无意间触碰到他的手指:“我睡着前有没有说什么唐突的话?”
他隐隐记得自己好像说了什么,那句想亲你已经分不清是真实说出口的,还是他沉溺在睡梦中的栖息地说的。
岑霁脸一红,试图把手拉开一点距离,又很快被追逐上:“没有。”
“那就好。”贺崇凛说不出是庆幸还是遗憾,因为那时梦境一样的美好氛围和近在咫尺颤动的浓密眼睫让他产生一种错觉。
如果自己说出这种心中想妄,他的吻会像蝴蝶扇动湖面,得到水波的回应。
驱车回到芸景小筑。
时间更晚了。
在银杏树下,岑霁关上车门:“你回去吧,好好睡上一觉。”
贺崇凛说好。
可是并没有马上离开。
岑霁没再像昨晚那样折返回来,羞恼质问。
他只是径直回到家中,爸爸妈妈已经睡下了,他便直接去了三楼。
把屋檐下的橘灯亮了一会儿,关掉。
再从窗户往外面看,就看到黑色车辆缓缓调转车头,驶离小道,融进漆黑的夜色。
忽然,这盏灯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私会暗号。
洋桔梗是凭证,灯在窥探他们。
从这天晚上起,岑霁以为不会存活很久的桔梗花一直未能凋零。
因为每天早上,他都会收到一束沾有晶莹露珠的纯白新鲜花束。
他依旧留下一枝,插在那只细颈花瓶中。
原先的就放在避光通风的地方倒挂风干,他把风干的花朵收集起来,不知不觉就收集了一捧。
然后把干花装进相框,或是插在广口花瓶里。
于是,新鲜的看起来像是从来没有凋零,每天和攀爬在绿藤上的橘红花朵一起装饰着他的窗沿。
风干的就被定格在相框或是花瓶里,像是用复古文艺的画笔描绘出来的画作。
岑霁只能用这种方式延长它们的花期。
就像他依旧找不到解决这种复杂关系的最优解,只能自欺欺人地默许和延长这场打着追求和尝试名义的暧昧游戏。
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
连他爸妈都看出来了,问他是不是在和什么人谈恋爱。
“天天都来送花,一到下班时间就把你拐得不见人影。”岑景耀哼了一声,“你不是最不喜欢晚上六点后的时间被人打扰吗?”
岑霁噎了一噎。
随后,脸踟蹰地红了。
向芸笑了笑,打圆场道:“他现在不是不在上班期间吗,我觉得只要不是那位邵总,谈谈恋爱挺好的。”
岑霁的脸于是更红了。
今天的约见行程是先吃饭,然后去玩恐怖屋。
这段时间,白天,岑霁和猎头碰面,筛选意向公司。
晚上……就像他爸爸说的那样,被某个人拐得不见踪影。
岑霁想到他们做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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